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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动物形象”主题散文作品中的美育精神探析
摘要:丰子恺文学作品中的动物形象同样富有趣味和深厚的内涵,它们不仅是丰子恺生活中的生活情趣体现,同样也是其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他借物喻事、借物咏志的重要手段及途径之一。本文以丰子恺文学作品中的“动物形象”为切入点,探索其背后所蕴含的美育精神以及对当代高校美育工作的启示。
关键词:丰子恺散文;动物主题;美育精神
丰子恺极具生活情趣且对于生命有着强烈的热爱,他用自己的“绝缘之眼”和“艺术之心”来观察体验着生命中的欢乐和心酸,童年的往事、成人社会的琐事、儿童的趣事、生活中的植物与动物皆能够启发他的创作灵感,成为他笔下生动的写作素材。正如郁达夫先生曾说:“苍蝇蚊子,也一样是宇宙间的生物,和绅士学者又有什么不同,而不可以做散文的对象呢?所以讲堂上的高议宏论,原可以做散文的材料,但同时,引车卖浆直流语气,和村妇骂街的口吻,也一样的可以上散文的宝座。”[1]其中以“动物形象”为主题的散文作品不仅反映了其乐观积极地人生态度,也彰显了丰子恺独特的美育精神。
一、丰子恺散文作品中“动物形象”的描写方式与手段
动物类主题为丰子恺文学作品中常见的题材,先生以生活中常见的动物为主题来展开描写和叙述,而其实质是“借物喻人”来反映世事的道理和内心中强烈的情感。与描写“植物类”文章类似,动物主题的文章同样多采用了对比、拟人、拟人比喻相结合的写作手法,虽然这些都是较为常见的写作手法,但在丰先生的妙笔之下却诠释出别样的文学意味。我们先从对比来看,对比可以说是丰子恺写作是较为惯用的写作构思方法,这种方法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作者为了突出人事景物的某种特征而通过别的人事景物来进行比较。如《沙坪小屋的鹅》一文中,作者通过对比鹅与其它动物的头部特征来反映其傲慢不羁的神态。“凡动物,头是最重要的部分。这部分的形状,最能表明动物的性格......鹅的头在比例上,比骆驼更高,与麒麟相似,正是高超的性格表示。”[2]再如《养鸭》一文中用鸭的“履霜坚冰”之操、“不食嗟来”之志来对比狗的贪婪、无耻和势利以及猫的凶狠和谄媚。世人皆笑鸭的步态是滑稽而难看,而在丰子恺的眼里却是毫不做作的天真自然之态,甚至这是一种具有美感的“滑稽步态”,而猫狗的步态与之相比则差之千里,一个像是暗杀者一样走起路来偷偷摸摸,而另一个也像极了为俗事奔波不休惶惶度日的世人。
第二种手法则是拟人,经过对于几篇文章的仔细揣摩我们则可以发现拟人手法的突出使用是在《沙坪小屋的鹅》、《敬礼》中对于鹅和蚂蚁的描写。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日寇的战火烧到了石门湾这个宁静的小镇,丰子恺不得已辞别了挚爱的家乡和精神的港湾缘缘堂,携带家眷最终辗转到达重庆并在沙坪坝郊外的小屋内安顿下来。其心中既有国破山河碎的亡国之恨,又有背井离乡的思乡之苦,更有逃难一路所经历的世态炎凉之感,而白鹅的到来给与苦闷中的一家人带来些许乐趣。丰氏笔下的鹅像一位“高傲的老爷”,从走路的步态上来看,“鹅的步态从容,大模大样的,颇像平剧(京剧)里的净角出场”[3]“望望那鹅,它正吃饱了饭,昂胸凸肚地,在院子里跨方步,看野景,似乎更加神气了。”[4]这里的“步调从容”、“大模大样”、“昂胸凸肚”、“神气”等拟人词汇的运用更加形象地突出了“鹅保安”看家护院巡视场地的形象。从叫声上来听,“鹅则对无论何人,都是厉声呵斥;要求饲食时的叫声,也像大爷嫌饭迟而怒骂小使一样。”用“严肃郑重”、“呵斥”、“怒骂”等拟人化词汇来描写鹅的叫声,使“鹅大爷”霸道蛮横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除了白鹅,在《敬礼》一文中也对蚂蚁运用拟人的手法:“不惜劳力,不辞艰苦,不顾冒险,拼命地扶他回家去疗养。”[5]通过“不惜”、“不辞”、“不顾”、“拼命地”这些人类文明中高度褒义的词汇,用拟人的手法描写了蚂蚁奋不顾身地营救受伤的同伴,表达出对蚂蚁之间团结互助的赞颂及作者内心的敬意。
拟人和比喻相结合的手法在文章中也运用的颇为巧妙。如《白象》一文中为了突出描写名叫“白象”的大白猫令世人惊奇的形象特征,把它的“日月眼”比喻成话剧舞台上的所装置的两只光色不同的电灯。再如把猫临近生命结束时因不愿给主人增麻烦而离家出走,比喻成情愿策马疆场马革裹尸的壮士、遁迹深山不知所终的高士。以上的几种写作手法,不仅使文章更加富有幽默感和趣味性,也极大程度上使得丰子恺笔下的“动物形象”饱满生动、楚楚动人。
二、丰子恺笔下“动物形象”所体现的精神能量及思想内核
丰子恺先生所著文立说的“动物形象”并非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兽,也不是世人崇拜的勇猛之兽,皆为我们生活中常见的小动物。有《蜜蜂》一文中奋力求生、力撞玻璃的蜜蜂;有《养鸭》中天真率性、憨态有趣的鸭子;有《沙坪小屋的鹅》中傲气十足、趣味盎然的“鹅大爷”;有《白象》中不卑不亢、善解人意的大白猫;《敬礼》中团结互助、锲而不舍的蚂蚁......丰子恺以其独特的眼光从这些动物身上体悟到值得人称颂的品质及不同的“生命之趣”。
艺术作品的真实任务在于把一种道德的理想通过感性的、美的形式呈现出来。丰子恺笔下的动物们已超越了普通的动物形象,成为了代表作者个人情感和意志的“符号”。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中国国弱民穷、积贫积弱,西方列强在中华大地上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加之清政府的的软弱无能和军阀们的连年混战致使政权更迭,使得神州大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时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而在此社会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丰子恺经历了新旧社会的更迭,传统文化与新兴思想的碰撞、家庭的变故和国家兴衰交替,中年时的丰子恺又因日寇的入侵而无奈选择背井离乡,逃难期间又听闻自己如孩子般看待的“缘缘堂”毁于日军的轰炸之中,逃难路上所经历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给作者带来思想和情感上的巨大冲击。所以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所作出的文章,看似诙谐幽默的文字背后涌动的是作者强烈的情感和思绪,这是一种从动物身上反向突出人类所缺失的高尚道德以及作者对于这个病态社会的嘲讽。
第一种便是对于动物所体现的毫不做作天真趣味的赞颂,《养鸭》一文便是代表,鸭子同别的家禽一样皆是人们所饲养的动物,而鸭子又和别的家畜不一样,鸭无狗的势利和贪婪、无猫的谄媚和狡诈、无猪的懒惰和冷漠,鸭身上独有一种毫无遮挡和掩饰的天真率性。文中说到:“我不以为然,摇摇摆摆地走路,样子天真自然,另有一种‘滑稽美’”。[6]而这种天真率性的性情,也在丰子恺所热爱和崇拜的儿童身上得以明显体现。“凡此种种丑态在我们的鸭子全然没有,鸭子,即使人们忘了喂食,仍是摇摇摆摆的自得其乐。这不是最可爱的动物吗?”第二种是赞扬动物之间的友爱和温暖之情。如《养鸭》一文中在描写小雄鸭不幸罹难后,小雌鸭的表现:“那雌鸭放出箩来,东寻西找,仰天长啸,‘扎扎’之声,竟日不绝。其声慌张,焦躁,而似乎含有痛楚,使闻者大为不安......但照如今看来,毕竟是人的同类,也是含识的,有请的众生。”[7]同伴的不幸殒命,小雌鸭的表现却出乎作者的意料,这难道不是一种似人的温情吗?反观人类,为了一点点现世利益,欺骗、迫害甚至压迫和残杀自己的同类,军阀间的常年混战及魔鬼般的日寇侵略者的罪恶行径与动物间的温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有学者说道:“无知无识的动物之间洋溢着友爱和温暖,而人却对动物施以血腥的屠杀”[8]不仅有温暖和关爱,动物身上还有一种无私互助的精神,如《敬礼》一文中的蚂蚁:“他跑出来寻找同伴,不顾冒险,拼命地扶他回家去疗养。这样渺小的动物,而有这样深邃的友谊之情,这样慷慨的牺牲精神,这样伟大的的互助精神,真使我大吃一惊。”小小的蚂蚁在同伴陷于为难之时尙能伸出援助之手,反观人类对于同类的种种劣行实在令人汗颜。
最后,则是赞扬动物对人类的好处的。人类以“宇宙精华,万物灵长”而居于世界的中心位置,而“人类对动物的随意滥杀,虽然满足了口腹之欲,但是凸显了人类的狠毒和残忍。”[9]特别是祭祀或喜庆的日子里,更要杀牲取血、献羔祭祖以烘托节日的喜庆和热烈。人类重要喜庆的日子,是建立在动物的杀戮和被难的基础之上。动物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别人而仅取食人类少量的事物,就拿《沙坪小屋的鹅》来说,鹅不仅担负起庭院的保卫工作,也把自己产的蛋无私奉献给人们,更重要的是对于丰子恺来说,鹅是一种精神的陪伴和慰藉。“因为它对于我们,物质上和精神上都有贡献,使主母和主人都很喜欢它。”[10]家园被毁、背井离乡等一系列打击使得暂住在重庆郊外的丰子恺产生了一种“岑寂”的苦闷,赤裸裸,孤零零,毫无依蔽的暂居所也使得人心更加荒凉和孤寂,使得作者胸中的情感也变得复杂和起来。而白鹅的存在,使得这个“岑寂”无人的小乡村多了一抹色彩,“庞大的身体”、“雪白的颜色”、“雄壮的叫声”、“轩昂的态度”、“高傲的脾气”,仿佛赋予了这个荒凉的郊外居所一种特有的“生”的魅力,也是作者心灵的慰藉和情感的强心剂。正如丰子恺自己所说:“这荒凉岑寂的环境中,这鹅竟成了一个焦点......像一个武装的守卫,使得这小屋有了保障,这院子有了主宰,这环境有了生气。”[11]
三、“动物形象”所蕴含的精神品质与丰子恺美育思想
丰子恺不仅是近代著名的艺术家,同时在艺术及审美教育的领域也颇有建树。其中第一种便是“对生命的热爱与爱护”的护生思想,丰子恺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时逢“五四”新文化运动在国内轰轰烈烈的开展,丰子恺进入浙江省第一师范学校就读,在这里他也结实了许多良师益友,而李叔同先生(弘一法师)则是对他产生终生影响的人。丰先生于1927年在弘一法师的主持下昄依佛门,法名“婴行”。受弘一法师影响,丰子恺对于佛教文化有着深稽博考的研究和坚实笃定的情感。他在给广治大师的信中写道:“弟自幼受弘一法师指示,对于佛法信仰极深,至老不能变心。”[12]受佛教“慈悲为上”、“万物有灵”思想的影响,丰子恺惯用“绝缘”和“趣味”的眼光来观察动物的行为举止和喜怒哀乐,不仅是突出和衬托动物身上的高贵品质。同时也是表达了他对于生命的赞叹和崇敬!如《蜜蜂》中由一只误入室内的蜜蜂而产生的怜悯之情,《敬礼》中蚂蚁因受伤而无法行走,故产生“慈悲心”而不愿捻杀这弱小的生命,又如《养鸭》中“这两只鸭,我决定养到它们老死。”[13]可见丰子恺对于动物的态度,更多的是增添生活的趣味和对生灵的爱护。
第二种便是“童心”美育观的写照,童心说可以说是丰子恺美育另一个重要的构成部分,童心之说也皆可从中华经典传统文化中探寻到,如道家常用“婴儿”之状态来推崇理想的“道”的状态,不乏“专气致柔,能婴儿乎”、“常德不离,归于婴儿”等论述,而儒家学说中的“赤子之心”也同样反映了相同的价值取向。丰子恺对于儿童天真、淳朴、直率有着极高的崇拜,从另一方面“童心”也可以说是丰子恺艺术创作的重要内驱力和灵感源泉。而在丰子恺笔下的动物形象,也同时反映出这种儿童般的高贵品质,如《养鸭》一文中作者在鸭的身上也发现了童真的直率和趣味,鸭以天真自然示人而毫不掩饰其步态的“滑稽”,鸭不计较一时的得失而依然自得其乐,这难道不是一种孩童般的纯朴和天真吗?而《敬礼》一文中的蚂蚁,不惜劳力和危险,拼了命地拯救受伤落难的同伴,因衔着和自己同样大小的同伴并不轻松,因而走走停停、行动缓慢,但依然毫不退缩勇往直前,这不是一种可贵的“赤子之心”吗?天上的神明与星辰及人间的艺术与儿童,皆是丰子恺所崇拜和热爱的。
丰子恺善于从生活中的点滴及细微之处来挖掘艺术创作的灵感,他笔下的动物形象皆是生活中所常见的,但普通的形象中却蕴含着深厚的情感寄托和美育思想。其文章里的动物也早已脱离原本的形象,跳出文章之外成为一种情感价值的符号,犹如一座美育宝库般,值得我们探索和挖掘,通过这些动物形象我们不禁反思人类自身精神上的虚伪和懦弱,究竟人类和动物谁者更加高等呢?
参考文献
[1] 郁达夫著.《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年06月
[2]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199
[3]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200
[4]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202
[5]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226
[6]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197
[7]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196
[8] 朱美禄著:《慈悲情怀的图像叙述——丰子恺〈护生画集〉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P84
[9] 朱美禄著:《慈悲情怀的图像叙述——丰子恺〈护生画集〉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P136
[10]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201
[11]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203
[12] 丰子恺著.《丰子恺至广治大师的信》,《丰子恺文集》(第7卷)[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1992:P355-356
[13] 丰子恺著.《丰子恺散文》[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P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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