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
  • 加入书签
添加成功
收藏成功
分享

何其龙小小说七题

美文新篇
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永靖县文化馆,甘肃?临夏?731600?

盼“贼”

“小枣树儿,叶青青,树上藏着王老翁;熟的早,满树红,偏偏来了偷枣人……”一到秋天,王老汉就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王老汉的忙除了给枣树施肥、浇水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那就是防贼。

王老汉家门口有一个枣园,枣园的每一个枣就是王老汉的心头肉,王老汉守住一个枣,就像在存钱罐里丢进了一分钱。听说王老汉以前在部队当侦察兵,我们问村上的老人侦察兵是干什么的?老人们说侦察兵就是专门抓偷瓜果蔬菜的。我们听了心里毛酥酥的,就相互提醒说:“你可以偷李三牛家的梨、张二狗家的桃、王大虎家的瓜,就是不能偷王老汉家的枣啊!”小胖子是个犟驴,他却脖子一横说,我偏要偷王老汉家的枣,看他能把我的毛拔下!一天,小胖子趁王老汉去吃饭的间隙,倒退着进了王老汉的枣园。这是我们惯用的方法,往往迷惑守果园人,觉得有人从果园里出去了。其实,王老汉对小胖子的行迹早已侦察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故意躲开让小胖子摘几个枣解解馋。可小胖子上树后,从怀里掏出个蛇皮袋……王老汉的气一下子冒到了头顶,他把狗偷偷栓到了小胖子摘枣的树下。狗见到树上有人,就开始吼叫,藏在树上的小胖子吓的尿流下来了,但人就是不敢下来。我们听见王老汉家的狗长时间叫,就判断王老汉不在,于是一个蹦子、三个响屁奔到了王老汉的枣园。狗叫狗的,我们摘我们的枣子,三下五除二,我们的兜鼓了起来。在我们刚要撤退时,王老汉从守枣棚走了出来,这时,狗不叫了,王老汉却大叫了起来,他对着枣树喊:树上的谁?下来!我们听到声音,急忙躲到一推草后。小胖子从树上下来,王老汉就用老鹰抓小鸡把小胖子提到守枣棚里。于是,枣棚里传来了缸倒声、瓶碎声、棍折声、打骂声……一会儿,小胖子从枣棚走了出来,我们见他脸上有明显的血迹……从此,王老汉的枣园里再没丢过一个枣。

今年,王老汉的枣树上又挂满了红红的珊瑚,过路的人们见了又大又红的枣子对王老汉说,这么多,吃不了,还是卖了吧?王老汉说,不卖!我在等孩子们来偷!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谁再为偷几个枣子让打的头破血流?王老汉想笑,但没有笑出来。他找了块板子,在板子上写上““小枣树儿,叶青青,树上没藏王老翁;熟的早,满树红,天天盼着偷枣人……”然后放到枣园旁回城了。

过了数十天,王老汉估计树上的枣和叶子的都没了,他回家了。到了枣园旁,王老汉拨通了小胖子电话骂道:“那时,为吓唬那帮孩子,我的缸碎了、棍折了,凳子翻了,还浪费了我杀的鸡血……现在你领几个小孩来偷我的枣真得那么难吗?”

胖大娘

水泥墩墩像国界线,把住户分成了许多“国家”。

胖大娘是个热心人,她关心人,团结人,还有一手呱呱叫的厨艺。一天,我下班晚了些,胖大娘在楼道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说:“哎呀!等死人了,怕错过你,我都憋着尿。”“大娘,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你有事尽管说,只要不违法,我帮忙。”我开玩笑说。她神秘地说,不违法,是好事,进去就知道了。她把我领到厨房,解开盆盖,得意地说,这是我做的“好吃的”,给你一碗,去尝尝大娘的手艺。我万般推辞,她连碗带我推出了门外。

回到家里,我仔细端详着胖大娘给的诱饵,用手轻轻一捻,原料是槐树花和面粉,吃起来味道不知怎样,但看起来跟拌成的鸡饲料一样。我用舌尖舔舔面,再用牙咬咬槐树花,在厕所里吐了几口,觉得就是鸡饲料。于是我想到了一楼养鸡的张阿姨,可张阿姨和胖大娘是对门,若风吹到胖大娘耳里,不恨死我才怪哩!我把大娘送上门的“佳肴”装进塑料袋,趁夜色深丢进了垃圾箱。我感觉垃圾箱里的老鼠好像在享用,我不怕,反正老鼠不会去告诉胖大娘的。

第二天,我在那只碗里装满鸡蛋去胖大娘家。胖大娘笑呵呵地问:

好吃吗?

好吃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呀。

呵呵呵……

临走时,胖大娘非要我带走鸡蛋,我把胖大娘和鸡蛋推进厨房里——跑了。

我越来越怕遇见胖大娘了。其实不怕她那个人,就是怕她给我“好吃的”。一天,胖大娘端着一碗“好吃的”在又门口等我,我诚恳地笑纳了“好吃的”。她刚下楼,我顺手把“好吃的”倒进了垃圾箱。

后来,我想再一次看到胖大娘的笑容,但她见了我像见了陌生人一样,甚至扭转屁股就走人……

长在心尖上的红玫瑰

燕子在山底的一所中学任教,我在山间的一所小学任教。后来,我调到燕子的学校成了她的同事。

一天中午,我和几位老师玩篮球时,我的一个三步上篮——球进了,但裤子开了个口子。我赶忙去燕子宿舍借针线。

我敲门进燕子宿舍说:“借你针线用用。”燕子说:“我有上等咖啡,你先尝尝,我给你慢慢找。”我喝着咖啡,一句话跑到嗓子眼了,使劲咽下去。再到嗓子眼了,又使劲咽下去,这样四五次,终于憋不住了。我指着用红毛线做成 “心”的图案对燕子说:

“太有创意了——一朵红玫瑰长在心尖上。”

燕子抿嘴一笑,什么也不说。我问:

“你有意中人了吗?”

“没,我在等一个人。”

“他是谁呢?”

“就是给我送玫瑰的人。”她指着墙上的玫瑰说。

“他在哪里工作?”

“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呢?”

“也不知道。但他打电话声音有磁性,我听了感觉暖暖的”

“能说说那红玫瑰的故事吗?”

“一天,我的学生带来了一封信和那朵塑料玫瑰花,她说校门口一位叔叔给我的。”

“问过你学生,认识他吗?”

“问过,学生说那人身材高大、长相帅气,好像是个老师。”

“那信中怎么说?”

“燕子,给我三年时间。那时,我摆9999朵真玫瑰向你求婚。”

“他或许没勇气了,或许跟你开了个玩笑吧!”

“哼!他一个男子汉怎能言而无信呢?难道他写信送玫瑰的勇气被狗吃了?我不说气话,要稀罕钱,早嫁了。我就等他一句话,一句痛痛快快的话——如果还活在世上,就来吭一下气。”她说话有些激动。

我拿着燕子的针线回了宿舍。到了宿舍,我脱下裤子,对齐拉开的口子,一针下去,扎破了我的手指头。起初,我认为手指疼,后来我觉得裤子上开的那个口子好像开在了我的心里,我撕心裂肺地疼。这时候,手指淌一滴血,我眼中就流一滴泪,最后不由得骂了自己:窝囊,写信送玫瑰的勇气被狗吃了?

河滩那块地

在农村土地承包的时候,犀牛川的苟社长犯了愁。

愁啥呢?把地分三六九等,再抓个纸蛋(阄),天大的事都能解决了啊!抓蛋前,苟社长在大喇叭里喊:各家派一把手到大柳树下来抓蛋,免得说闲话,坏了我的名声。苟社长讲完话,端着一顶草帽来到大柳树下。见大家都到齐了,苟社长就地一蹲把草帽窝里的纸蛋倒了出来,说:“你们洗手了没?没的话赶紧用唾沫洗洗手,免得手不干净了,抓到不好的蛋。”

盼弟是村委会秘书的媳妇,她踏踏实实地啐了一口唾沫,然后连吹带洗拨弄着手。人们见她的样子开玩笑说,你们刚结了婚,你那只手不在锅里煮24小时是不干净的……

抓蛋开始了,盼弟趁大家混乱下了手。她小心翼翼地把抓到的纸蛋打开,偷偷一看说:“好蛋,我没抓到河滩那块地。”接着一阵咳嗽,她把一口痰吐没人的地方,然后去登记。

到当轮到兰草抓蛋时,地上没蛋了。苟社长说:“好奇怪,我细数了三遍,都是四十八个蛋,怎么少了一个蛋?谁多抓了一个蛋?”有一位老人说:“抓蛋和嫁姑娘一样,都是隔墙扔石头——碰运气,既然兰草没蛋抓,就给她分剩下的地吧!”苟社长说:“我的老哥呀!剩下的是河滩那块地啊!不行,得重新抓蛋。”盼弟对苟社长气嘟嘟地说:“我反对,想抓,你到兰草家里慢慢去抓吧?”苟社长只好下了个软蛋对兰草说:“河滩那块地你要不要?”兰草低下头说:“要。”

其实呀,河滩的那块地叫什么地?它离村子远不说,就说地里长的草,它都有个数。兰草都知道这些,但像她那样的家庭,即使给肥得流油的卧龙地,体弱的兰草能种,还是她的瘸儿子能种呢?再说她为分地的事,伤着了盼弟、社长及左邻右舍都不好。所以,跌倒不如先趴下,兰草要了河滩那块地。

犀牛河从兰草家河滩地旁边流过。涨水时,犀牛河胖得越过了兰草家的那块河滩地;水退时,兰草家的河滩地像一个小湖。有一天,兰草的邻居对兰草说:“兰草姐,别人种庄稼你种鱼,真服你了!”兰草跑到地里一看,原来河的鱼在水涨时跑到了自家地里。兰草地里有鱼的事让盼弟知道后,她对兰草说:“兰草姐,我家老公公不顶用了,打算在你河滩那块地里建个羊棚,养几只羊混混日子。我家卧龙地肥的流油,又和你家离得近,能和你家的河滩那块地换吗?”兰草对盼弟说:“妹子,你的好心我领了,我家河滩地荒了,大姐心不疼,要是你家卧龙地被我撂荒了,大姐心里担待不起啊!”

一年后,兰草在河滩那块地建起了鱼塘,搞起了垂钓休闲游。旁边给游客卖煮玉米棒子的苟社长对卖煮洋芋的盼弟说:“你留了‘坏’蛋,扔了‘宝’蛋呀。”

“偏”方

爸爸的身体大不如以前,瘦的像拼音字母“i”。

我打电话让妈妈督促爸爸到省城医院查一查。妈妈说,去了,就在你上的大学旁的大医院。医生把你爸爸的五脏六腑都查了个遍,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几包补药打发了我和你爸。现在的医生,吃不透病就罢了,还给病人开些这营养品、那补药,这东西能顶屁用?

我对妈妈说:“我有个同学,她的妈妈是个老中医,人们都叫她——一把抓,要不我礼拜天带爸爸去看看。”妈妈呜咽着说:“傻孩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回家吃补药,说明医生已经放弃了治疗,那老中医又能怎么样呢?

周末,我陪着爸爸去看老中医,她望 、 闻 、 问 、 切后,拿出处方笺问我,你爸爸叫什么名?我说,叫钱鑫鑫。老中医说,这名有点怪,小伙子你来写。我在处方笺的姓名栏中写上了钱鑫鑫。或许老中医也喜欢硬笔书法,她让我伸出刚才写字的那只手。我心里说,行家呀!我用左手摸着右手上的老茧说:“我的钢笔字还不行,只能在学校里得个小奖。”旁边的小护士顺着话题夸我字写得好。在我沾沾自喜时,老中医已经开好了处方。她在处方单上写着:营养不良,以后多吃些牛羊肉类补补身子。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老中医:“您没开玩笑吧?”老中医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谁开玩笑?你爸就是明显的营养不良……”接着老中医又补充说,你看看被香烟熏黄的手指头,那是烧钱啊……

老中医的偏方治好了我爸爸的病,也治好了我的病。

我为桃花唱情歌

酒壮英雄胆。素日,吃几个酒枣,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今天,肚子里装上了酒,我唱情歌的闸门恐怕是关不住了。人干啥事都有目的,我的目的是让情歌拨动桃花的心,然后把她那个心上人勾出来,我的双腿占据她的左右心室,双手占据左右心房,我站在她的心尖上。

见桃花给麦苗灌水,我唱:“青苗的地里漫三水,它不到天上的雨水, 尕妹妹喝的是冰糖水,它不到阿哥的涎水。”我自己都服了自己!这勇气,这唱词,还有这场景。痛快,痛快呀!其实,她的那个他除了会几个字,还有什么可比性?真是驴粪蛋比麝香。想到这里我又连了一首:“红嘴绿毛的尕鹦歌, 要吃个红颗子米哩; 尕妹是牡丹谁不爱, 阿哥要采一个你来。”桃花回唱:“热头儿落了是落了,长虫把石崖上过了,这一声唱了再甭唱,再唱是割泡蛋里!”我知道,在农村说这样话的不外乎两种,一是关系亲密的男女,二是爷孙辈的。看来,我和桃花属第一种情况,我表达的时机来了。桃花见我还要唱,她甜甜一笑,竖起拇指指着一个大坑说:“你唱的真好!如果在那里面唱,再加上回声,可能更好听。我喜欢听你大坑里唱歌!”荷花喜欢的,就是我爱做的。我几个蹦子,一个蛋蛋滚进了像锅底一样的大坑里。

“山顶里打鼓大坑里响,山村的晚夕里灯亮, 晚夕里想你者砸胸腔,一晚夕盼不到天亮。”别人送九十九朵玫瑰给心上人,我愿意唱九千九百九十九首情歌给桃花……怕声音不响亮,我扯破嗓子喊;舌头转不动了,我积攒一些唾液润润继续唱。天渐渐黑了下来,我的脸也渐渐褪去了红晕。我想,听歌不能当饭吃,打算回去和桃花吃个鸳鸯火锅,一来二去,比翼齐飞的鸟里面,不是桃花和我才怪哩!

我拍了拍满身的泥土,爬出坑沿。桃花呢?答案在天边的月亮里……

一只苍蝇

月亮害羞地躲进了一团云里,宝龙趁着黑轻轻地抱住了菊香……

我的小说刚要推进时,一只苍蝇落在显示屏上,而且不偏不倚地停在省略号上。我这个气呀!——还省略,那精彩故事就没有了。我随手一扫,苍蝇摇着屁股飞了。我心里说,怕我就对了,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打死你,岂不是家破“蝇”亡了吗?再说小说写到这节骨眼上,哪有工夫打你。菊香……刚思路来了,那只可恶的苍蝇在眼前划了几个圈,又落到我的显示屏上。俗话说,有个再一,也没有个再二再三呀。我站起身,找来毛巾,想一下毙了他的命。结果,毛巾没下去,它又扭着屁股跑了。我后面追,它前面飞,它时不时还转上几圈,最后落到屋顶上。我穿着7寸高跟鞋,加上160厘米身高,再加上30厘米毛巾,跳一下,还是够不到屋顶。算了,姑奶奶的爱情小说重要哩!我又回到了电脑桌前,指头再次刚落到键盘上时,那只苍蝇又划着圈飞到我的口杯沿上。欺人如太甚,绵羊也反抗,那只苍蝇的再三挑衅彻底激怒了我,我拿起毛巾疯狂地追打。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我放下毛巾,胡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怎么来啦!”我有点惊喜地问。

“我路过你的城市顺便来看看你呗!”他说。

我给他倒了杯水,对他说:“一只苍蝇赖在我的办公室里影响我工作,我撵也不走,打也不走,我实在讨厌这只苍蝇了。”他听后,向四周环视了一会,然后诺诺微微地说:“我得回去了。”我听后,肺都要气炸了,没好气地说:“讨厌死了,去去去!”

他走了,我更生气了。再去找那只苍蝇算账时,它已经逃跑了。

作者简介:何其龙(1965.12-),笔名河流,男,汉族,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永靖县作家协会副主席,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永靖县文化馆工作。在国家、省州(市)刊物发表各类作品约450件。

*本文暂不支持打印功能

mon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