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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一)点儿!”句中A的语义特征重析

美文新篇
天津师范大学,天津市?300000

摘要:本文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A+(一)点儿”祈使句中A的语义特征进行重新分析,将形容词在“量级”维度上的特点与此句式结合,得出此句式对形容词新的限制条件:[—定量]。针对已有关于形容词在此句式中具有的[+可控]特征,文章提出[+感觉]语义特证对其进行阐释。

关键词:A+(一)点儿;语义特征;量级

一、引言

(一)相关概念说明

“A+(一)点儿!”(以下简称为句式S)在句式上属于形容词非主谓句,由形容词加数量结构“一点儿”构成(“一”可以省略),“‘一点儿’既可以表示名量,也可以表示程度量”,[4]此处与形容词结合表示性状的微量程度。在句类上属于汉语中肯定式祈使句的一种,表示说话人希望听话人或听话人动作影响的事物表现出某种性状。

经相关研究证明,并不是所有的形容词都可以进入S句式,学者们也提取出了一些极具说服力的语义特征,来描述形容词在S句式中的分布规律,本文在此基础上对S句式中形容词的语义特征进行重新分析,对自认为以往研究中阐释未尽语义特征加以解释。

(二)以往研究成果说明

关于S句式中形容词的语义特征分析取得了较多成果,马庆株(1992)通过对“一点儿”的分析,继划分出动词的“自主”与“非自主”之后,提取出形容词[+可控]的语义特征,这可以看作是对汉语自主范畴研究的补充。袁毓林(1993)运用变换分析法、语义分析等手段,讨论形容词进入S句式及其相关句式受到的句法、语义、语用的约束,提取出S句式中的形容词应具有[+述人]、[+自主]、[-贬义]或[-述人]的语义特征,陆俭明对此持相同看法。陆俭明(2013)指出:“[—可控]形容词所表示的性状是需要别人评价的,[+可控]形容词表示的性状则可以自己决定”,本人认为[+可控]([+自主])这一语义特征在某些情况下可操作性较弱,“评价”与“可控”之间的区分有时会失效,例如被列为[+可控]的形容词“谦虚”,笔者认为属于[—可控]的可能较大,一个人是否谦虚更多地需要别人评价,而非自己能掌控。因此针对[±可控]这一语义特征,本文提出[+感觉]/[+感知]语义特征对其进行进一步阐释,增强其实用性。

石毓智(2003)、张国宪(1996)、罗琼鹏(2018)等学者从“量”的角度来考察形容词,分出了定量形容词、非定量形容词、相对形容词和绝对形容词等小类,但并未具体说明其在S句式中的体现。本文主要从形容词的“量级”角度分析句式S中形容词的语义特征,使S句式的描写与应用更加精细。

(三)研究范围

祈使句根据语气的强硬与否,句末可用叹号和句号两种:语气强硬、坚决的祈使句多用叹号,用句号的情况语气较平缓。还有一种复句中的分句,与S句式同形,是陈述语气,结尾用句号:

(1)咱在中央鼻子底下,只敢弄一个二房,也为了不得病,稳当点儿。(《作家文摘》 1997)

为和与上述句子类似的同形分句区分,本文仅讨论以叹号结尾的祈使句,即语气强硬,明确指出听话人该如何的祈使句。另外关于“S句式中形容词普遍具有[+自主]([+可控])、[—贬义]语义特征”这一结论已广泛被学术界认可,本文不再对其进行赘述。

本文引用语料均来自BCC语料库和CCL语料库。

二、A的量级语义特征在S句式中的表现——[—定量]

(一)“定量”与“非定量”的提出

名词所表示的事物有数量上的差别,动词表示的行为动作有动量的不同,形容词表示的性状同样也有“量”的差别,体现为性状程度的大小。朱德熙(1982)最早将形容词划分为性质形容词与状态形容词两种,指出状态形容词就具有明显的量的成分。形容词的“定量”与“非定量”最早由石毓智提出,“非定量形容词”指能分别用“有点儿、很、最”三个程度副词修饰的形容词,“定量形容词”不能用上述三个程度副词修饰,[6]石毓智还将“是否可以加‘不’表示否定”与这两类形容词关联,得出“‘定量性’=‘肯定性’”这一结论。[6]“有点儿、很、最”分别代表了副词中从低到高的三个程度阶段,一个形容词如果能分别受它们修饰,表明其在量的维度上有极大的伸缩性,是一个“量幅”,不是一个“量点”。如由“远”这一基本形式形成的“有点儿远、很远、最远”形式均成立,“远”就可以基本定义为“非定量形容词”。非定量形容词包括单音节性质形容词、部分双音节性质形容词,状态形容词及部分双音节性质形容词属于“定量形容词”,后者不能受上述部分或全部程度副词的修饰。

其他学者如罗琼鹏(2018)提出的“相对形容词”、张国宪(1996)在更广意义上提出的“非定量形容词”等,与石文中对形容词的分析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可以看作形容词在“量级”方面的范畴化过程,也可认为是形容词在“有界”与“无界”中新的体现。

(二)A[—定量]与S句式的关联

以《形容词用法词典》[10]为基础,结合语言事实,将形容词代入S句式逐一检验后,发现能够进入S句式的形容词如下:

双音节

干脆 高兴 积极 机灵 坚强 简单 谨慎 老实 乐观 利索 利落 耐心 便宜 谦虚

爽快 痛快 文明 稳当 虚心 严肃 勇敢 安分 精神 勤快 安静 具体 热闹 认真

开心 大方 ……

单音节

高—矮 亮—暗 厚—薄 长—短 大—小 高—低 浓—淡 多—少 肥—瘦 紧—松 远—近

宽—窄 快—慢 深—浅 硬—软 甜—酸 粗—细 早 轻 ……

上述形容词都是典型的性质形容词,符合石文给出的程度词修饰的条件,具有[—定量]的语义特征,在“量”的维度上可以进行递进式增加,以“高兴”为例,可以构成“有点儿高兴”、“很高兴”、“最高兴”的程度序列。按照罗文的说法,上述形容词属于相对形容词的范畴,“既没有上限,又没有下限”,[3]同样在说明其所蕴含程度量的可延伸性。

反观一些不能进入S句式的形容词:

A组  笔直 碧绿 冰冷 广大 渺小 通红 ……

B组  棒 帅 高尚 伟大 崇高 出色 杰出 优秀 健康 平凡 ……

A组形容词属于典型的状态形容词,由性质形容词前加具体事物或程度副词构成,本身具有较高程度的量级,不能用表示微量的“有点儿”和表示中量的“很”修饰,为避免重复也不能用表示极量的“最”修饰,具有[+定量]的语义特征,不能进入S句式。

B组形容词是最容易混淆的一种情况,按照分类属于性质形容词,但又带有较高的程度义,一般不能前加微量程度副词,也属于定量形容词的范畴,不能进入S句式。例如“崇高”义为“最高尚的”[11]语义中已经蕴含一个极量,无法再进入S句式。S句式表达的对听话人的要求是“从无到有”的过程,B组形容词所表达的性状已经达到极值,不符合S句式的语义表达。语义中含有高量或极量还有以下例词:[11]

棒:(体例或能力)强;(水平)高;(成绩)好

帅:英俊;潇洒;漂亮

伟大:品格崇高;才识卓越;气势宏伟;规模宏大;超出寻常,令人景仰钦佩的

……

另外,从S句式中“一点儿”的语义也能推出对于A的语义限制,“一点儿”作为可修饰程度的量词结构,前或后必须接可以有程度量变化的形容词,即“非定量形容词”,才符合组合的语义要求,这样也可以把A组和B组的形容词排除。

石毓智提出的鉴定“定量”与“非定量”的方法或许还有待商榷,他本人也在后期的文章中不断完善鉴别方法,承认能受“有点儿、很、最”程度副词修饰只是“非定量形容词”的特征之一,张国宪(1996)、罗琼鹏(2018)、刘宇明(2000)等学者也从寻找不同的参照物方面给出了其他鉴定方法,但石文给出的方法是目前操作性最强、效果最好的方法,对我们能更加深入地认识形容词及其相关句式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三、S句式的语用条件对A语义特征的限制——[+感觉]

词与词组合成句子除了要受到语法规则的制约,还要受到语义条件、语用环境的限制,现在我们从句子到词的方向来讨论语义条件,当然也应该考虑到句子的语用因素。祈使句是根据句子的语气划分出来的类别,“语气是说话人根据需要采取的说话方式”[8]反映到祈使句上,这种需要就是强制性地让听话人达到某种状态,也可以看做是祈使句的语用功能。由于祈使句参与对话交际的功能比较突出,考察相关语料,我们可以发现所有的S句式必须以一定的话语语境为存在前提,具体的话语语境可前置或后置:

(1)“喂!男人大丈夫,垂头丧气的像什么话?挺起胸膛,开朗一点儿! ”她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帮他打气。(董妮 《拜金女郎》 )

(2)想要把三两个成年人吞到肚子里慢慢淹死,恐怕不成问题。”“你闭嘴!安静一点儿! ”队长气急败坏地大吼起来…… (狼小京 《光明战记》)

(3)“好乖!……哎哟!别犯疯……,悠着劲儿,慢点儿!嘻!快瞧!猫儿正瞅着你那份疯德性呢!” (冯苓植 《猫腻》)

(4)把个解文华吓得要躺倒:“我说,我说。”“说,干脆点儿。” (刘流 《烈火金刚》)

(5)余:找俩人儿。牛:余德利,你严肃点儿。(《编辑部的故事》)

上述例句S句式之前的话语语境中,均包含了与S句式中形容词所表性状明显不符的情景,这些现实情景由说话人通过感官获取,再通过语言编码发出指令,要求听话人改变现状。如例句(1)中,说话人通过视觉获取了听话人“垂头丧气(不开朗)”的信息,于是要求听话人“开朗点儿!”,听话人“开朗”的状态具体可以体现在其动作、表情等多种可视化方面,例如动作轻快、多笑容、语调活泼等。同理,“安静”、“慢”、“严肃”等形容词蕴含的意义也可以通过听觉、视觉等感官获得。此类形容词所表示的性状容易被人感觉,且容易实现,也即陆俭明说的[+可控],听话人能轻松地达到说话人要求的状态,。上述第(二)部分例举的B组形容词,其蕴含的意义不能直接通过感官获得,需要进一步的加工整合,获得一个整体的感知印象。并且此类形容词蕴含的意义被感知的周期较长,要达到其表示的状态也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针对这类形容词,我们可以暂且提取出[-感觉]([+感知])的语义特征。以“高尚”为例,“高尚”义为“道德水平高”,[11]而一个人道德水平的高低,需要通过多方面的长期考察,例如其在社会、家庭、工作中的表现如何,再进行整合得出其“高尚”与否的结论,由“不高尚”到“高尚”的转变也是长期的过程。简单来说,可以进入S句式的形容词多数是直接表义,没有经过复杂的整合转换过程,容易被感觉和发生变化,具有[+感觉]的语义特征。罗琼鹏指出“程度是对事物或个体某一属性的量进行测量的抽象表达,程度总是和某一维度相联系”,[3]具有[+感觉]语义特征的形容词在S句式中,更容易确定与之相关的维度,说话人可以直接将其与听话人的某一维度相联系,从而使听话人在性状的量级程度上做出改变。

[±感觉]这一组语义特征可以看做是对[±可控]的进一步阐释,具有[+感觉]语义特征的形容词可以直接通过感官感觉,可控性强。具有[-感觉]特征的形容词则一般属于评价类,变化周期长,可控性差。上述B组中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感觉]这一语义特征将其排除,[±感觉]这一组语义特征分析在量级方面界限不清的形容词效果较为明显,对于A组形容词则不适用,A组可以较为轻松地利用[—定量]的语义特征排除,因此[±感觉]这一组语义特征应为其划分适用范围,或者语义特征之间的重要性程度本就存在差异,这是本文需要继续思考的地方。

四、结语

对于“A+(一)点儿”祈使句中形容词的语义特征,到此可以归纳为[—贬义]、[+可控]、[—定量]、[+感觉],这其中既体现了祈使句中句法结构“(一)点儿”结构对形容词的限制,也有祈使句在语用方面对形容词的制约。

参考文献:

[1]黄伯荣 廖序东 2017 《现代汉语(下册)》,高等教育出版社。

[2]陆俭明 2013 《现代汉语语法研究教程(第四版)》,北京大学出版社。

[3]罗琼鹏 2018 《等级性、量级结构与汉语性质形容词分类》,《汉语学习》第1期。

[4]马庆株 1992 《与“(一)点儿”、“差(一)点儿”相关的句法语义问题》,《语法研究和探索(六)》,语文出版社。

[5]沈家煊 1995 《“有界”与“无界”》,《中国语文》第5期。

[6]石毓智 1991 《现代汉语的肯定性形容词》,《中国语文》第3期。

[7]石毓智 2003 《形容词的数量特征及其对句法行为的影响》,《世界汉语教学》第2期。

[8]袁毓林 1993 《现代汉语祈使句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

[9]张国宪 1996 《形容词的记量》,《世界汉语教学》第4期。

[10]郑怀德 孟庆海 1991 《形容词用法词典》,湖南出版社。

[1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2016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商务印书馆。

[12]朱德熙 2005 《现代汉语形容词研究》,《二十世纪现代汉语语法论文精选》,商务印书馆。

[13]朱德熙 1982 《语法讲义》,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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