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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体与表达,故事与思想

中文学刊

摘要:凌鼎年先生作为中国第一代小小说作家,讲述了自己选择小小说文体的个人原因与时代因缘,追溯了家族祖先明代著名作家凌濛初笔记体小说对其文体传承与创新的影响,其影响与西方作家及思潮影响汇合,形成凌鼎年中国气派的创作风格。访谈系统展现了作家创作文体与表达自由辩证关系,将故事承载思想的艺术过程也做出生动解释,同时论述了小小说作为信息时代文体价值与未来走向。本文是文学个案访谈,也是文体研究访谈。

关键词:小小说;文体与表达;故事与思想

作者简介:荒林,本名刘群伟,女,1964年10月出生,湖南长沙人,澳门大学博士、博士后,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创意研发中心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学、艺术。

凌鼎年,男,1951年6月出生,江苏太仓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会长,曾任美国“汪曾祺世界华文小小说奖”终评委、香港“世界中学生华文微型小说大赛”总顾问、终审评委、蒲松龄文学奖(微型小说)评委会副主任、首届全国高校文学作品征文小说终评委、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终评委等。在《新华文摘》《小说选刊》《人民文学》《香港文学》等海内外报刊发表过6000多篇作品,1100多万字,出版过英译本、日译本、韩译本、汉英对照本等个人集子61本,主编过238本集子。作品译成英、日、韩、法、德、俄、泰等13种文字,16篇收入日、韩、美、加拿大、土耳其、新加坡、香港等地的大、中学教材,另有作品收入海内外590多种集子。

荒林:在1990年5月《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杂志社主办的“首届中国小小说理论研讨会暨汤泉池笔会”上,您被称为“中国第一代小小说作家”,当时文坛对小小说文体有了强烈的时代意识,这种代际称呼,表明对这一文体生产性有了强烈预估,接续二代三代会出现。能回顾当时情形、谈谈您对选择小小文体写作的初衷吗?

凌鼎年:我曾经是个最基层的煤矿业余作者,在微山湖畔的江苏沛县大屯煤矿工作过20年,几乎是自己青春的全部。那是苏鲁豫皖交界之地,与城市生活不能同日而语。但幸好应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我很快找到几位爱读书,爱写作,志同道合的朋友,于是,我们交换各自的书籍,评说各自的作品,开始了业余写作与交流。开始,我是先写诗歌,再写中短篇小说的,但一个寂寂无名的文学青年,一个煤矿的业余作者,想要发几千字的短篇小说,几万字的中篇,何其难啊。那时,能发的也就是一两千字的短文,于是,开始写千字文小说、千字文散文,但我依然放不下中短篇小说的创作。到了八十年代中期,看到各地报纸上小小说征文接二连三,投了几篇,竟接连获奖,这是鼓励,也是刺激,让我重新考虑创作方向。说实在,那时要上班,没有大块时间创作,本来就挺苦恼的。咋办?干脆改写小小说为主吧,八十年代中后期,创作的重点移到了小小说上面。很快作品被《小小说选刊》选了,信心就更足了。

1990年2月,我家乡的人才交流中心把我从煤矿调回了太仓,调在政府的侨务办公室。从与煤块打交道,与矿工报打交道,到与海外华人华裔、侨胞打交道,与海外报刊打交道,变化之大,超出了20年的积累,接触的层次,以及视野一下子提高、拓宽了。

1990年4月,收到《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杂志社召开“首届中国小小说理论研讨会暨汤泉池笔会”的邀请函,忐忑不安去请假,没想到领导竟同意我去了,而巧的是《小小说选刊》5期正好推出了我的一个作品小辑,选了我三篇小小说,一篇创作谈,这使我在那次笔会上很露脸,引起了与会者的关注,大大增加了我创作的信心,也坚定了我对小小说的热爱。回来后,我就写了《小小说是朝阳文体》等文章,表明了我的小小说坚定不移的态度。当时,文坛对小小说是看不大起的,贬低的,讽刺的都有,还有人劝我放弃小小说,回归中短篇创作。1997年我写了《小小说,三十年后再论》,1998年,做了《紫鹦鹉小小说文库》一套书的总序。记得当时还有人说我写这文章是意气用事,是赌气。一晃,25年过去了,回过头来看,小小说已成为中国小说的四大家族之一,也进入了鲁迅文学奖评选序列,走近、走进中考、高考,翻译成各种文字,进入各国教科书,成了无数读者喜闻乐见的一种文体……

总之,都被我预测对了,我很欣慰。

荒林: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感谢分享您的创作历程。人生与时代让您选择了小小说,小小说也选择了您,迄今您是我国小小说作家中写得最多,出版最多,获奖最多,参加海内外活动最多,影响最大的小小说代表性作家。您的作品集已经三次进入鲁迅文学奖公示。能说说您创作最深的体验吗?比如文体探索中的快乐与痛苦。

凌鼎年:我很欣赏一句话“心在哪儿,收获在哪儿。”没有付出,哪有收获。很多人只看到我一本接一本出书,一次次获奖,全国各地,世界各地到处参加各种活动,认为我活得很潇洒,很轻松。甚至有人说:这家伙的作品什么时候写的?好像我有机器人代笔似的。其实,我更多的时间是一个人窝在家里、工作室读书、写作。九十年代,我就写过一篇随笔《我没有节假日的概念》,对我来说,所有的双休日,与节假日都是我的创作日,在我没有退休前,我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作品是双休日、节假日写的。自1990年2月从煤矿调回太仓后,33年的春节我都没有出去过旅游过,潇洒过,都在家里,在工作室创作。可以这样说,只要不外出,一年四季都独自一个人,雷打不动地在都在家里,在工作室爬格子、敲键盘。没有退休前,上班不能搞创作,怎么办?机关作息制度规定朝九晚五,我呢,七进七出,即早上7点离开家,晚上7点再回到家,这样,我就比别人多处四个小时来,可看看书,写写东西。

可能家教关系吧,我从小爱读书,有了工资收入后,开始买书、藏书,是苏州十大藏书家之一。我读的书多,读的书杂,这给我提供了大量的素材。我很相信古人的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人没有多少特别的爱好,算起来也就读书、旅游、写作三样。因为文学,我有机会参加各地各种活动,几乎走遍了中国的山山水水,中国所有的省市都去过了,名山大川差不多跑遍了,还去了近五十个国家与地区,这在中国的小小说作家中是绝无仅有的,因为走得多,也就见得多,题材多,并且有了南北文化的比较,有了东西方文化的比较,对我的文学创作大有益处。

我曾说过:中国的小说作家,缺的不是聪明,不是技巧,不是素材,而是思想。有思想才能写出好作品,作者思想有多深刻,作品才能多深刻。

没有退休前,我最大的烦恼就是时间不够。退休12年是我创作的黄金12年,我的不少作品都是这12年写的。退休前后,有多家报刊、出版公司邀请我去做主编、副主编,收入不菲,我都谢绝了,我只想有时间,写点东西。

因为我大量的时间,都一个人在工作室,像春节与国庆长假,机关食堂里是吃不到饭的,我为了节省时间,是带饭的。有人说我是苦行僧,说我是书呆子,问我是不是很寂寞?其实,我坐拥书城,读书、创作,浸淫在自己的快乐中,时间过得飞快。每天有收获,或读书的收获,或创作的收获,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呢?

还有,至少到现在,我还没有写不出的苦恼,还没有缺题材的苦恼。能写的要写的太多太多。

我是个乐天派,什么事都往好的方面想,永远是开开心心的。即便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睡一觉就烟消云散。

荒林:看来精神劳动的快乐,您说不完,只是苦恼时间不够。我注意到您的写作受到传统笔记体影响很大,从什么时候开始?您自觉使用笔记体这个名称,从什么时候?您认为笔记体的优势是什么?

凌鼎年:就读书而言,西方的历史书、哲学书,与世界名著我也读,主要是二十岁到三十岁那阶段读得比较多,并做了不少笔记。当然,我更偏重于读中国的书,文史哲都涉猎一些,考古、收藏、中医、美食、风水、算命之类奇奇怪怪的书也读,较杂。中国历史上的笔记体小说也读过不少,如东晋干宝的《搜神记》、南北朝宋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宋代人编的《太平广记》、清代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等我家里都有藏书。读得多了,就自觉不自觉地受其影响,我没有刻意地模仿谁的作品,前人的作品都成了我的营养,滋润着我的作品。

我祖籍浙江湖州,听老父亲说过祖上的凌氏祠堂在织里晟舍,是明代文学家凌濛初的后代。凌濛初的《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以及冯梦龙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等也是我喜欢的作品。我祖上凌濛初的作品也比较精短,不知是遗传基因的作用,还是潜意识里的自觉靠近,反正,我从写中短篇逐渐过度到写一两千字的小小说,转换很顺当。我梳理了一下我的小小说作品,千字以下的很少,大部分都是1500-2000字的作品。以我的创作实践,我认为一千字以下的小小说是很难写好的,那些千字左右的优秀作品,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题材。一般来说,写到1500-2000字左右的篇幅,才能把故事讲完整,所谓有头有尾,才能把人物个性凸显出来。千字文小说,想要起承转合,有矛盾,有高潮,很难,一波三折更是难上加难。

笔记体小说,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写过,譬如我1987年写的《茶垢》《绿荷》等,也可归类到笔记体之列。从尝试到喜欢,从偶尔谓之,到自觉运用,是有个过程的。

我对笔记体小说的理解:它是短小的,精悍的,简约的,好读的,有寓意的,赋予了自己落笔时更多的随意性、灵活性,与丰富性,也就是它的杂与变,笔记体小说可以不拘一格,多种尝试。举凡民间故事、乡村掌故、庙堂野史、酒肆小道、街巷轶闻、人物趣谈、神鬼传说,等等、等等,都可是原始素材,就看你如何裁剪、设计,如果匠心独运,就能别开生面。我做得还很不够,还要努力。

在快节奏、多元化、信息化、碎片化的现代生活中,笔记体小说的精巧、精美、精炼、精妙,就是它逸笔草草的优势。另外,中国读者,还是比较喜欢笔记体小说的,海外读者也蛮喜欢的,有中国风嘛。

荒林:原来您是明代文学家凌濛初的后代,天赋必有遗传。凌濛初的《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影响深远,您更得天独厚啊,这样说来,笔记体小说在您是直系传承了,真幸运。那您最喜欢的外国小小说家是谁?谈谈他对您的影响好吗?

凌鼎年:七八十年代时,我有过疯狂读书的日子,我专门回忆过写过。我读过的外国文学作家作品,能够记得的法国有雨果的《九三年》《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司汤达的《红与黑》,巴尔扎克的《高老头》,莫泊桑的《羊脂球》《项链》,都德的《最后一课》等;英国的读过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威尼斯商人》《仲夏夜之梦》《哈姆雷特》等;德国的读过格林的《格林童话》等。美国的读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然生命》,马克·吐温《百万英镑》等。俄国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与普希金、莱蒙托夫的诗歌都读过,还读过契科夫的《变色龙》,屠格涅夫的《父与子》《猎人笔记》,果戈理的《死魂灵》等,日本川端康成的《掌小说全集》、星新一的小小说,还有西班牙塞万提斯的《唐吉坷德》等都有印象。

要说有深刻影响,最喜欢的不好说,但我以前先后写过两篇不同的读书随笔,竟提到了同一位作家的作品,那就是美国作家杰克·伦敦,一篇是读他的《马丁·伊登》有感,一篇是读他的《热爱生命》有感,可见这两篇作品对我的印象有多深。当然,在写小小说方面,至今难忘的是莫泊桑的《项链》,与星新一的《波波小姐》等一批小小说作品。莫泊桑小小说的结构,特别是结尾的处理,被总结为“出乎意外,情理之中”,至今是很多中国小小说作家学习、借鉴的。星新一匪夷所思的想象力,也让我敬佩不已。

荒林:广泛吸取西方作家营养,还是小小说与您天赋共鸣。那么西方思潮,主要在哪些方面影响到您的创作?

凌鼎年: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等虽然读过,但谈不上对我没有多大影响。黑色幽默的代表作《第二十二条军规》没有读完,要说影响就是在我小小说创作中,也写过几篇带有黑色幽默的作品。在我眼里,荒诞派与黑色幽默,一只袜,袜一只,我的作品中,有过荒诞色彩的成分,不知这算不算影响到我创作。

至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存在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五花八门的哲学名称,仅仅略知皮毛,没有认真阅读过,研究过,更不要说消化之,吸收之,也就是说对我没有多少影响。我的作品,先锋、前卫、探索的成份有,但不占主导地位。我的作品,更多的是根植于华夏文化的土壤,更多的是中国传统、中国元素。也许我落伍了,没有与时俱进。怪不得我老婆常说我“一根筋”“榆木疙瘩”。

荒林:哈哈,还是祖先笔记体影响源远流长。说到小小说体量小,表达深刻思想需要依靠巧妙的构思,您的故事总是巧妙的,为了表达思想,您如何选择故事?您讲故事的策略是什么?有什么秘诀可以传授吗?

凌鼎年:我觉得一个成熟的作家、优秀的作家要有四个准备。

其一,要肚子里有故事,就像一个古老的民间故事说的,秀才做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晃得老婆头晕了,就说你写首诗怎么比我生孩子还难?秀才脱口而出说了句实话:“你肚子里有,当然容易”。换句话说就是秀才肚子里没有货,也就难产写不出。所以,作家肚子里有没有故事,有没有人物很重要。那么,故事、人物哪来呢?就要靠你平时做有心人,看到听到有意思有价值的故事,哪怕是线索,最好立马记下来。手里没有纸与笔,那就在手机的记事本上记录,记了就是你的,不记,很可能转身就忘了。还有看到与众不同的人物,要留意观察,记住特点。听到精彩的语言,赶快记下来,说不定,哪篇小说就派用场了。这就是吃什么饭当什么心。著名作家、编辑痖弦说过:“人生处处极短篇。”堪可玩味。

其二,要有思想准备。如果仅仅为发表而写作,为稿费而写作,为出名而写作,那就会滑到写什么能发表就写什么,写什么来稿费就写什么,写什么博眼球就写什么,编辑叫写什么就写什么,虽然也能发表、也能出名,但又有多少意思呢。真正优秀的作家,要把自己的想法融入到作品的字里行间,通过讲述的故事,塑造的人物,把自己对历史,对现实,对社会,对未来的种种思考体现出来,传达给读者。

其三,要有创新意识的准备。不能人云亦云,不能一成不变,要不断探索、尝试新的题材,新的结构,新的立意,新的语言。如果创新成了作家的自觉意识,渗透到写作的全方位,多角度,那一定会进步,一定会量变质变,一定会更上层楼的。

譬如我,写了一段时间现实题材,就换换口味,再写写历史题材,再尝试写武侠微型小说、科幻微型小说、推理微型小说、侦破微型小说、穿越微型小说、幽默微型小说、荒诞微型小说、文体探索微型小说,题材就拓宽了,写法也可能随之变化,不断尝试,不断摸索,也就是不断改变自己故有的写作模式。

其四,技巧的准备。看到有些让你眼前一亮的小小说结构,就要琢磨怎么化作自己的。技巧既是锻炼出来的,也是尝试出来的。小小说篇幅短小,凤头猪肚豹尾很要紧,开头一定不能洋洋洒洒,三纸无驴,开门见山为好,结尾一定不要写满,留点空白为好。好读的故事通常都有矛盾,制造矛盾,化解矛盾,与读者的思路反向而行,即所谓的逆向思维,是成功之道之一。当然,技巧是为主题服务的,不能本末倒置。

创作秘诀谈不上,创作心得还是有的,第一是真喜欢。如果真喜欢,就不觉累,不觉苦;第二是有积累,包括知识的积累,思想的积累,素材的积累。建立自己的素材库很重要,千万不要有时间写作了,临时找素材,那事倍功半。第三,心静。只有真正心静了,才能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这种状态下的创作最能写出好作品。

最后,想说的,大部分作家的创作谈或创作技巧都属纸上谈兵,要想有提高,不如多思,多记,多写,方能熟能生巧,功到自然成。

荒林:写作就像怀孕生孩子,这比喻太生动了,特别是说出了难度的实质,得肚子里有孩子。技巧问题也可以归为生孩子带孩子了。学习您的幽默,我忍不住微笑。您对中国小小说未来发展有何展望?能谈谈您的新创作计划吗?

凌鼎年:我对中国小小说的未来发展是看好的。因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体,离骚、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白话诗、白话文,一路发展而来,谁也阻挡不了,改变不了。当下的社会,需要短小精悍的文学样式,小小说也就应运而生,应运而盛。纸质媒体的衰落,纸质文学的滑坡,都给小小说提供了更大的生存空间、发展空间,进入教科书,影响一代人,这是大概率的事,正在逐步证明。

就我而言,暂时还写得出,还没有江郎才尽,那就继续写呗。反正,我写得也不累。当然,对我来说,多些一篇,少写一篇,多发表一篇,少发表一篇,多一篇获奖,少一篇获奖,多出一本书,少出一本书,已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写出几篇为读者喜于阅读,乐于传播的作品,为专家欣赏的作品,能过了三十年、五十年依然为后代读者认可、喜欢的作品。

另外,这几年,我把主要目标放在作品的翻译上,希望自己的作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除了我自己的作品,也在积极地联系、推动中国小小说作家的作品翻译出去,我还会继续努力。毕竟,我现在是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的会长,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为大家做点实事,这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荒林:小小说是快节奏信息时代的文学宠儿,我非常看好您做的小小说校园行,这一文学体裁不仅适合考试选用,相信年轻一代会出现很多创意写手。您定位自己的写作是出传世之作,定位中国小小说的方向是传播世界,相信都将得偿所愿。最后一个好奇的问题,您写的小小说数千个,您都能记忆犹新吗?它们就像您的孩子们,散布在无数读者心里,您有过与您的粉丝们展开对话交流吗?

凌鼎年:不瞒你说,我写小小说,切进切出很快。我坐在电脑前,键盘一敲就进入角色,外部的世界仿佛与我隔绝了。写好一篇作品,立起身来,作品就与我脱离了。我不会因为作品中人物的悲苦,而久久悲苦,也不会作品中人物开心而沉浸在长久的开心中。有时,写好一篇作品,去趟卫生间,回来,准备记录一下写了什么小说,有时竟想不起来题目,要看电脑中的作品。我每天回家前要写日记的,好几次想不起来今天写了什么,你说奇观不奇怪?

因为出版需要,我整理了我的创作目录,7800多篇作品分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微型小说、散文随笔、诗歌、评论、代序等几个部分,按年月日排列的,看到有些题目,我竟没有啥印象,还问自己,我写过这篇?当然,大部分作品还是有记忆的,有些多次被选载、转载的作品,或讲课要用到的作品,还是记忆犹新的。

我与同行与评论家,与读者的交流,一直都有。我外出讲课时,常有读者会提到我的某篇作品,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要我解答。我都尽我所知来回答,不知这算不算交流。还有,今天你提问,我回答,应该也是一种交流吧。

荒林:谢谢您坦诚,作家会遗忘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到读者那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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