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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古汉语教学中多音字的规范原则

速读·上旬

日前在拜读《汉语字音转换中的多层面多音字读音消歧》①一文时,看到作者在《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的多音字中提取了76个最常用的多音字作为分析对象,其中,笔者对“房”产生了怀疑。显然作者将“房”当成了多音字,想必是受了“阿房宫”一词的影响,但是,《现代汉语词典》却从未将“房”作为多音字处理。不知作者是否真正将《现汉》作为分析对象。

其实,在“阿房宫”一词中,“房”的读音一向颇有争议。无论是媒体、社会、还是学术界都各执己见,相执不下。在央视的《百科探秘》栏目中,有一期叫做《阿房宫的消失》,就是将“阿房宫”读作“āfánggōng”,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

关于“阿房宫”的读音,我们知道,清代学者钱大昕提出:“古无轻唇音”。在切韵时代(仁寿元年起即601年)还没有轻唇音非敷奉微(王力《汉语史稿》),唇齿音f是由中古的合口三等的p,pˊ,bˊ演变而来的。因此,在秦始皇时期“阿房宫”不可能发音为唇齿音的f,那么,阿房宫的“房”读音“páng”并非空穴来风。

再看下列典籍中对“房”的注音:

《史记正义》张守节:阿房宫,“房,白郎反。”

《晋书·帝纪第九》:“‘阿房’,如淳音‘旁’。”

《唐书释音》卷十一:“阿房,下步光切,秦宫名。”

《广韵》十一唐韵:“房,阿房宫名,步光切。”

《辞源》:房 1.符方切,平,阳韵,並。 2.步光切,平,唐韵,並。

另外,《辞源》对“房”的解释还有这样一条:

㈧ 见“房2皇”:徘徊,犹豫。同“方皇”、“彷徨”。《史记·礼书》:“方皇周浃。”《索隐》:“房音旁。旁皇犹徘徊也。”荀子礼论作“方皇”。

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五《古无轻唇音》:“《史记·六国表》:秦始皇二十八年,为阿房宫;二世元年,就阿房宫。宋本皆作‘旁’。‘旁’、‘房’古通用。”

这些材料说明,“房”在古代汉语中是个通假字,是旁边的“旁”,应该读“páng”,这就又为“房”读音“páng”提供了佐证。

其实,在成语、古代诗文等语言形式中,两读甚至多读的字还有很多。在2006年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上,作为综合素质评委,余秋雨先生在对选手进行点评时引了一句古语“仁者乐山”,把“乐”(yào)字读如lè,数以万计的读者对此表示不满和质疑。“乐”,作“爱好”讲时读去声,为动词,《广韵》注:“五教切”(今读yào);作“音乐,乐曲”等讲时是入声,为名词,《广韵》注:“五角切”(今读yuè);作“快乐”讲时为入声,是形容词,《广韵》注:“卢各切”(今读lè)。而在《现汉》中,“乐”作为多音字,只有lè和yuè两个读音。

八三年版《射雕英雄传》中,《华山论剑》第六集,有剧情为“渔、樵、耕、读”四人阻拦郭靖和黄蓉上山。画面中,一位樵叟边劈柴边自言自语:“伐木丁丁……”,字幕为“伐木钉钉……”。《辞源》:“丁2:zhēng侧茎切。丁2丁2:伐木声。诗小雅伐木:‘伐木丁丁。’唐宋时人常用以形容琴声、棋声、漏声、佩玉声等。宋王禹偁小畜集十七黄州新建小竹楼记:‘宜围棋,子声丁丁然。’”此外,《现汉》也把“丁”作为多音字处理,单列条目,标音为“zhēng”。由此可见,剧中樵叟所说的应为“伐木zhēngzhēng”,而字幕打作“伐木钉钉”更是错误的。

与之类似的还有电视连续剧《秦王李世民》。剧中,唐高祖李渊在夺取天下后,立李建为太子,魏征被任命为太子洗马。剧中演员何润东、保剑锋等人多次将“太子洗马”中的“洗”读作xǐ。《国语·越语》中也有记载:“勾践为夫差洗马”。那么,太子洗马,真是为太子照看、清洗坐骑的人吗?《续汉书·百官志》记载:“洗马,员十六人,秩六百石,职如谒者。太子出,则当直,一人在前导威仪,盖洗马之义也。”《汉书百官公卿表》中:“属官有太子门大夫、庶子、先马、舍人。”由此我们知道,“洗(xiǎn)马”在秦代是一种职位不高的官职,又作“先马”,为马前引导之人。汉代沿袭了秦代的官职设置,但洗马主要辅政太子,教太子政事、文理。因此,剧中魏征应是太子洗(xiǎn)马。

从上述的几则例子可以看到,古汉语中传承下来的异读字给我们现代人带来了不少的困惑和麻烦,为现代汉语的学习和使用造成了障碍。因此,对此类多音字有必要进行一些正音工作。学术界对古汉语异读字的规范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其中大部分是从学者身份出发,提出的硬性规定。比如,《谈多音字的成因及规范》②一文中就有这样一段话:

“汉字是表音体系的文字,音只是形的附属。因而,在规范多音字时,必须把握汉字以形表意的原则,不必去拘泥表音是否真实、准确。文白分读的多音字应以书面语音为标准,去其口语音。方言与普通话语音并存的,也应摒弃方音。因译音、象声产生的多音字也只需保留本字音。……”

汉字的确是表意体系的文字,但它的三要素音、形、义是密不可分的。只注重语音的任意性而忽视语音的约定俗成就势必会造成语言交际的混乱。一夜之间的规范和改变无论于语言习惯还是个人感情上都是让人不能接受的。况且,现代汉语吸收了大批的方言字词,它们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而且,学习古籍也会让人陷于困惑。所以,多音字的规范工作不能只局限于语音数量的减少,一味求简而忽视了语言的交际本质。

语言文字是大众的交际工具,为人民的日常生活服务,文字不是语言学家根据各种各样的理据生搬硬造而来的。而是千百年来发展演变的结果,如果确实它的使用已经造成了相当的混乱和不统一,那么则需要进行客观的规范。

要规范多音字,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多音字可以简化;什么样的多音字不能简化。五十年代,高名凯、刘正琰两位大师在《语言规范和汉字正音问题》中提出:”语言的功能在于通过表达思想作为交际工具之用,如果同一个汉字的不同读音可以表达不同的意义,这不同的音就代表着不同的词。在这种情况之下,取消其中的一种读法。就等于取消语言中一个作为交际工具用的词,这是违反语言学的基本原则的。因此,表示不同词义的不同语音有语法上的作用,所以应当把它保存下来。”这个观点,对于今天简化多音字仍然适用。同一个字,读不同的音时表示不同的意义,那它就是不同的语言单位,在语言运用中担负着不同的使命,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因此,多音字规范工作不能随意为之。

那么,对于多音字规范工作应该本着什么样的原则呢?

在多音字的规范工作上,我们首先应该考虑到“名从主人”的原则,即大众的接受力,如广东番禺,当地的人们口中都读作pānyǘ,我们就不能强行改为fānyǘ;而山东费(旧读bì)县的人们广泛在使用fèi的音,所以,我们就不必再拘泥于古音,一味求真。

除此之外,正音工作还应该考虑“文从实际”的原则。虽然古音中的确将“阿房宫”的“房”读作páng,但是,阿房宫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况且即使是西安本地也有三种读音分歧:街办工作人员将景区叫做“ēpánggōng”,但却将旁边的阿房宫村叫做“āfánggōngcūn”。还有的人干脆把两者进行结合,叫做“ēfánggōng”。文字作为一种工具,贵精尚巧,那么出于经济简便考虑,不妨将其进行规范,统一读作“āfánggōng”。

对于古代传承到现代汉语的多音字,我的观点是,首先按照“名从主人,文从实际”的习惯,考虑到语言实际使用中的情况。在此原则上,古籍中的字词没有传承到现代汉语中来的则根据古音读,尽量还它一个本来面貌,如“伐木丁丁”中的“丁丁”就不应该读作dīngdīng,“太子洗马”必须读作xiǎn。同样的,“仆射”中的“射”必须读作yì、“太监”的“监”必须读作jiàn、“给事”的“给”必须读作jǐ、“士大夫”的“大”必须读作dà等等。而传承到现代汉语中的字,或者有了新的义项或者使用发生变化的字,如“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叶公好龙”、“春华秋实”则应该按照现代汉语读音去加以规范,不应该古今混杂,使本来就复杂的汉语面貌更为混乱,增加了学习和使用的困难。

参考文献:

[1]范明,胡国平,王仁华.《汉语字音转换中的多层面多音字读音消歧》载《计算机工程及应用》,2006年2月

[2]杨璇.《谈多音字的成因及规范》载《贵阳市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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