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边界

　　一个人哇哇落地时，头脑是没有概念的，头脑中的概念边界随着人的成长慢慢形成，用以判断事物。然而在这个观念飞速更迭的时代，甚至每个人一觉醒来，都怀疑我们自己是不是落后了。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于建筑师这群思想意识常常走在社会前沿的职业人，许多固有的，具有集体意识性的观念却始终没有变化，依旧束缚着我们的思想；学规划做规划，学建筑做建筑，学景观做景观……，一项设计从开始就被我们习惯性地分割成若干片段，思维的惯性让不同的大脑装着相同的楚河汉界……
　　在设计市场的利益驱动中，营造技术壁垒似乎成了理所应当。然而在这种看似专业化的背景下，在中国由于历史的原因，建筑师缺乏统领全局的地位和能力，建筑设计系统被一种隐含的、约定俗成的边界割裂了，设计思想也在各个固守的区域里相互制约、抵触和扭曲。这直接导致了令人不可接受和感到讽刺的结果：建筑设计反而在十几年专业化的背景下做得不专业了。
　　在服装设计，平面设计、包装设计、产品设计等视觉设计越来越共融共通的今天，面对“可持续发展与建筑师执业能力”这样一个题目，也许建筑师正需要穿越现有中国式建筑设计的边界我们的建筑学才会演变成真正广义的建筑学，形成新的思维突破，让设计的本身所具有的活力获得释放。
　　
　　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初中国大地上发生的众所周知的历史性变革使原有的计划经济土崩瓦解，市场经济在资本的作用下开始制定新的游戏规则，规划及建筑设计行业随着城市及建筑设计的市场的成长以及境外设计模式的介入，使原有的行业板块进行了若干专业化分割，在原有的城市规划及建筑设计板块上衍生出前期策划，城市设计、景观设计、室内装饰设计，家具陈设设计、灯光夜景照明设计等若干板块。
　　这种行业的专业化分割和专项性延展，在建筑市场形成的初期，其积极作用几乎毋庸置疑。但随着中国设计市场的成熟，条块分割所带来的弊端也日趋明显，一方面从前期策划到建筑单体、再到家具配饰设计已经形成一个完整连续的链条，专业化的分割势必造成各自为战，使设计思想无法贯穿始终，链条过长、环节过多形成的积累误差之大已显现于近年的城市建设实例中。由于对于既定的设计目标基本上是十矢九偏，甚至南辕北辙，造成了物质和设计资源的极大的浪费。这样的弊端在欧美并不明显，主要归功于设计市场已形成了建筑师对于建设项目整体负责制，设计合同以契约的形式给予建筑师强势的地位，可以使设计思想贯穿整个设计的链条中。另一方面，各个专业化板块的固守城池，也影响了每一个板块的发展创新，近亲繁殖的基因衰减，已使原有的板块形成初期的活力丧失殆尽。城池长期固守的结果只能导致城池最终的失守。
　　仔细分析穿越边界是可能的也是必然的。因不同专业知识范围和深度不同，导致分割设计板块的边界貌似森严壁垒，其实不过是人为设置的节点造就的，它的产生或是市场运行，建设决策需要，或是施工专项延伸后无意识划分的结果。虽然每一个阶段制造的板块确实需要相应的更深层的专业知识，但如果一个项目的设计存在前提是共同达成既定目标，那么该项目确实需要一个在各个阶段进行目标性把控的设计者，就现有设计各阶段的状态来讲，建筑师无疑是这个控制者的最佳人选。这不光因为建筑师的职业有着最为全面最为系统的教育背景作为支撑，更重要的是由于历史的原因，“建筑师”这个名词作为西方世界的舶来品(接近现代定义的词来自文艺复兴期间的意大利)，它的职业范围从始至终就涵盖从城市规划到家具设计的全过程，建筑学业只有通过这样全过程的参与建筑学理论才能更丰满、更贴近实践、更具创新性。
　　中国建筑师队伍在近20年中已有了长足的发展，尤其在质量上正在酝酿着飞跃，从近年来的设计作品中便可轻易洞察建筑师的执业能力。他们的知识和技术积累使得他们已具备穿越固有板块疆界的能力，实现对于建筑设计有关链条的整体的把控。
　　
　　可持续发展已成为全球达成共识的发展策略，建筑设计的目标锁定在绿色环保和节能减排上势在必行。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求建筑建造的各种资源必须统筹配置，建筑学作为营建过程涉及众多学科里的核心学科，也必须成为真正的广义建筑学，才能将绿色环保和节能减排的策略从前期策划延伸至室内甚至家具设计中。
　　我们近期完成的包头市少年宫、图书馆项目，是对于设计边界穿越的一次尝试。
　　事情源起于一次普通的设计竞赛，业主对于建筑师的信赖成为了这次穿越之旅的保证，使我们很幸运地得到了一份包含局部区域的规划、建筑单体设计、景观设计、室内设计、夜景照明的全方位合同。这使得我们对于建筑的理解可以运用到大到城市设计、小到家具的设计上。
　　建筑用地沿着城市干道横向展开，设计界限的穿越，让设计结果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少年宫、图书馆屋顶柔软的过渡模糊了与中心广场的边界，建筑与广场形成了一个共同的连续场所，建筑可以理解为广场的延续抑或广场是建筑的延续，协调在这里已不再是问题。建筑的室内环境完全以建筑自身的语言呈现着我们模糊建筑室内外界限的意图裸露的混凝土柱板、无天花的全明管线、充满阳光的贯通空间，无一不是建筑本体语言的讲述。上下飞舞的楼板模糊了楼层的概念，从楼板和地面延伸后隆起的家具以及重要的标识设计，都是建筑设计语言的再次延续，家具，标识，装饰和建筑本体模糊了界限。
　　建筑师的思想穿越了设计固有的界限，板块问的“界限模糊”也许就成为了设计结果，建筑语言也因为穿越界限而得到了过滤和自省。
　　此文的例举也许并非典型，其完成度和关注价值也是可以商榷，笔者更无鼓吹建筑抢规划师、室内设计师饭碗的意图，因为拒绝设计专业化的倾向只能是简单的退化，但需要指出的是如果因为专业化而打断了连贯的设计链条，设计就因混乱而失去方向，失去艺术追求的本性。
　　对于这次穿越边界的设计，过程反而异常明晰，其实“模糊边界”只会使建筑师的思考更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