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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现代小说独特的艺术文化世界探索
摘要:郭沫若现代小说表现了一个极有深意的艺术世界:对自己太多的梦想与追求在残酷现实铁锤打击下形成碎片,并对这些碎片用新的人生体验与人生感觉重新进行检视和整合。作者把自己的梦想与追求,放在现实生活的大熔炉中进行熔化,其中有淬火和各种化学反应,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所有这一切构成了郭沫若作为一个赤子、才子、诗人精神灵魂的裂变图,对此的整体表现与艺术的整体把握,构成了郭沫若现代小说的独特的艺术世界与独特的文化世界。
关键词:郭沫若;现代小说;艺术世界;文化世界;碎片整合;自我异化
郭沫若的现代小说可以说是他的切身体验、感情的艺术化。他的现代小说所表现的是对自己太多的梦想与追求在残酷现实铁锤打击下形成碎片,并对这些碎片用新的人生体验与人生感觉重新进行检视和整合的艺术图画。在历史的行进中,身陷历史进程的局限与历史的必然要求之间的两难选择。所有这一切构成了郭沫若作为一个赤子、才子、诗人精神灵魂的裂变图,对此的整体表现与艺术的整体把握,构成了郭沫若现代小说的独特的艺术世界与独特的文化世界。
一、在残酷的现实中对理想碎片的整合
郭沫若现代小说所表现的艺术世界,我们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进行概括:作者把自己青少年期的理想、追求放在残酷的现实环境中进行锤炼,使美好的理想、追求成为支离破碎的残垣断壁,然而作者对之又重新进行整合。在这个整合过程中,作者用自己新的世界观、方法论,把自己新的人生体验掺到这个艺术世界中去。在这个过程中,作者有困惑,也有欣慰;有激情,也有休憩;有理性,也有感性;有更坚定的信念,也有犹豫和彷徨。因为这里有对青、少年时代理想、追求的强烈的现实感情的覆盖,所以,我们不能把这里的艺术现实当成作家的实录,而是经过作者艺术化的处理,并且有新的体验,这样,这里的艺术世界,便成为多视角的切入;少年的、成年的、感情的、理性的、现实的、理想的、成为二元对话,复杂表现,特殊解释,多元取向。
《漂流三部曲》、《行路难》是郭沫若现代小说的代表作。我们打开《漂流三部曲》,便会发现这里所展示的世界,有不少现在时的表述,也有不少过去时的表述,所以这里的时间顺序是作者按照现时感情的需要与理性理解及审美理想重新组装和整合了的。一个满腹经纶的爱国学子,却在经受生活的困窘,异族的歧视,挣扎在饥饿的死亡线上。打开郭沫若的履历,就可以发现,这位20世纪中国文坛上的光辉旗手,他和另一位旗手鲁迅一样,是一个吃着狼奶长大的孩子,是帝国主义战神与东方文明公主的私生子。“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1]他有极其聪慧的天资,他有反抗的天性,他有太多的热情和幻想,在他的少年时代,他用热情和幻想,用聪颖和反抗,用怀疑和批判来观察认识这个世界。他太多的理想,在残酷现实利刃的切割下,他也承受了太多的苦痛。这就形成了郭沫若现代小说的艺术世界的多元性和悖论性。
二、在向极致境界迈进时的自我异化图
郭沫若是时代的骄子,是一个球形天才,他在多种领域中都有所建树和成就。他的多方面的成就,是在炼狱中锤炼出来的。这位天才人物,同时又是一个平凡的人物。生活的艰难,个人的不幸,道路的崎岖,也会使这位天才人物发生异化。但在我们看来,这位天才人物的异化与社会进化中的异化是不相同的。因为,这位天才诗人、小说家、戏剧家的异化是在他同异化本身进行坚决斗争中,并且战胜了异化,从而形成了自己人生的轨迹。
《漂流三部曲》中,爱牟与夫人分别后,他无时无刻不担心夫人的一切。有一次,他突然收到夫人一封长信。他的心碎了。他思绪万千,思想感情像飞鸟一样在空中翱翔,时而担心夫人,时而感慨社会,时而进行自责,此时他又瞥见伟大歌德和悲多汶的像,这时,他的精神更加异化了:这两位伟大的艺术家都带着严厉的面孔好像在鄙夷他的样子:“你这样意志薄弱的低能儿!你这忧郁成性的白痴!你的生活是怎样的无聊,你的思想是怎样的浅薄,你的感情是怎样的自私!像你这样的人正是亵渎艺术的罪人!亵渎诗的罪人!……”[2]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异化与反异化的图画。我们认为,这个异化与反异化的程度愈是强烈,便愈是具有巨大的艺术张力。
中国国民性的弱点在这位天才诗人的性格里,也有所表现。在生活极端困窘的时候,这位诗人竟然迁怒到妻儿身上:——“饽馅!饽馅!就是你们这些小东西要吃什么饽馅了!”[3]这里所描写的主人公和鲁迅笔下的阿Q挨了假洋鬼子的打迁怒于小尼姑有点相似了。但作品中的主人公却立即认识到自己的弱点,认识到自己是被社会所扭曲所异化了,于是随即而来的是自责、内疚:“这是他的一种怪癖。他每逢在外面受着不愉快的感情回来的时候,他狂乱着的怒火总要把自己的妻子当成仇人。自己磨牙吮血地在他们身上凌虐。但待到骨肉狼藉了,他的报仇的欲望稍稍得了满足时,他的脑筋会渐渐清醒起来;而他在这时候每每要现出一个极端的飞跃:便是他要从极端的憎恨一跃而为极端的爱怜。在这旁人看来无论怎么也是不很自然的行为,但在他却要感受着一种不得不然的冲动。”[4]在车厢里面对一对富有者,爱牟的性格又有异化了。他先是“失悔着坐错了二等,但已经坐上了车,也只得将错就错了。”接着又自我安慰:“哈,你们不要鄙视我们的衣裳罢,我也有套漂亮的夏服呢,不过没有穿来罢了。”最终是装腔作势:“他静坐着愈见矜持,但他心里却愈见动悸。他想借些举动来遮掩,时而掉移座位,时而去开窗,时而指着窗外景色对他大的两个孩子说明,时而又去抱他第三的孩子。但他在这样的动作里面还是不断地在横着眼睛,去偷看那对中年夫妇。”[5]在这个被扭曲被异化的知识分子身上,有太多的人性的弱点,有太多的中国国民性的劣根,他经历了太多的人生磨难!这里的主人公不久便清醒了,他用孩子的天真、无邪来与自己的扭曲、异化进行对比:“他的几个孩子的确是平静到可以嫉妒的地步。他们自从上了车便跪在车座上贪看着车外的景色。他们欢呼着,歌唱着,意见不一致时又争论着,他们的意识中没有什么漂流,没有什么贫富,没有什么彼此。他们小小的精神在随着新鲜的世界盘旋,他们是消灭在大自然的温暖的怀抱里。他们是和自然一样的盲目的,无意识的。他们就是自然本身,他们完全是旁若无人。”[6]
三、洋溢着浪漫激情的社会主义乌托帮
郭沫若不但是一个诗人、学者,而且是一个洋溢着浪漫激情的革命家。作为一个诗人、学者,他的才情是绰绰有余的。但作为一个革命家,作为一个革命的领导者,他的浪漫激情,他的胸无城府,他的正直率真,他的急切质朴,在有的条件下,便成为一种学生气的表现。在这个意义上,郭沫若是一个才华卓具的诗人,剧作家,小说家,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学人,但却不是一个成熟的革命家。
最能表现郭沫若社会主义倾向的小说,莫过于《一只手》《骑士》《宾阳门外》等篇什了。在《一只手》中,作家写了一位优秀的工人小孛罗,又写了一位革命的工人领袖克培。由于优秀工人小孛罗手被机器轧断,资产阶级惨无人道的镇压,引起了工人阶级的大罢工、大暴动。在这个尼尔更达岛上革命成功了,他们组织成了政府。工人阶级领袖克培便是工人政府的委员长,“旧社会的支配者有的逃了,有的被工人拘捕着,大约是要听候将来的人民审判的。”这个工人政府有三个委员会:军事委员会;国民经济委员会;教育普及委员会。“全岛的产业都归国有,全岛的工场都归国有,凡未经毁灭的工场立刻由工人政府组织工厂管理委员会,即行开工。……他把旧的世界毁灭了,正是要建立一个新的世界出来。”作品的最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喊了几声:——‘铁拳万岁!铁拳万岁!铁拳万岁!’”[7]这实际上是一个社会主义乌托帮,是作者革命激情洋溢的产物。这个革命的策源地:尼尔更达。根据作者原注:“‘尼尔更达’是德文nirgend(没有的地方)的音译。”在这篇作品中的描写,是理想中的东西,而不是现实中的东西;是热情澎湃的感情产物,而不是理性理智的产物;是一种鼓舞人心的革命预约书,而不是实际革命的进程的精细反映。大革命失败后,郭沫若面对白色恐怖还是革命激情未减,说明这位文艺上的光辉旗帜,在革命的坚定性方面还是经得住考验的。
通观郭沫若的现代小说,在二十世纪中国社会大变动的文化背景下,写出一个才华卓具、志向高远的爱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现代小说是中国现代知识生活、精神、困惑、探索的一个缩影,它的巨大意义是不容低估的。
参考文献:
[1]陈渔,郑义主编.孟子·告子下[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7.245.
[2]郭沫若.漂流三部曲,沫若文集:文学编第9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3[4][5][6]郭沫若.行路难,沫若文集:文学编第9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7]郭沫若.一只手,沫若文集:文学编第9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作者简介:刘同般(1964-),男,汉族,河南省商丘市人,河南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