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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萧红创作中的儿童视角
摘要:被誉为“20世纪30年代文学洛神”的萧红,是一位极具天赋的女作家,她打破了单一的写作范式,创造了一种介于诗与散文之间的独特“萧红体”。在她的众多创作中,儿童视角的运用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对于儿童视角叙事的选择,不仅是她特定的人生经历给予的独特经验,更是有对前人的吸收与借鉴。她对孩童自由感、好奇心、色彩美的描绘,在作品中给我们构筑了一个充满童趣的世界,那里有萧红天真烂漫的情致和五彩斑斓的的童心。儿童视角的运用增强了陌生化效果,在关注最真实的人性人情中批判了国民灵魂。
关键词:萧红;儿童视角;成因;表现形式;意义
视角,就是感知的角度,同时又涉及对事物的特定的情感、态度以及看法。关于儿童视角,比较有代表性的说法是:“一般意义上的儿童视角指的是小说借助儿童的眼光或口吻来讲述故事,故事的呈现过程具有鲜明的儿童思维的特征,小说的叙述调子,姿态,结构及心理意识因素都受制于作者所选定的儿童的叙事角度。”[1]“儿童视角”的基本范畴是以儿童作为聚焦人物,通过儿童“敏锐的眼光来俯视回想童年生活和童年接触的人们”。[2]童年经验是一个作家最宝贵的创作资源,作家的经历也决定了创作视野。萧红有着丰富的童年经验,灌溉着一颗不灭的童心,童年的点滴犹如她创作灵感的宝库,故园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都牵动着作者的神经,她用生命去体验捕捉自己的童年,把原本最真实的生活面貌充分还原给读者。童年记忆既给她的创作带来了源泉和养分,也促使了她对儿童叙事这一视角的选择。
一、萧红对儿童视角的选择成因
(一)个性特征
萧红是一个童心未泯的人。她在生活中一直保持着单纯和善良,有着天真无邪的童真。萧红身边熟识她的人,都对其个性有单纯少于世故的一致评价。聂绀弩在回忆萧红的散文《在西安》中曾提到二萧临汾分别时,肖军对她所说的话“萧红和你最好,你要照顾她。她在处事方面,简直什么也不懂,很容易吃亏上当的……她单纯、淳厚、倔强……”[3]作为萧红的人生导师的鲁迅先生,曾在给二萧的信中这样描述萧红“我不大稀罕亲笔签名制版之类,觉得有些孩子气,病故俏吟太太既然热心于此,就写了附上……这位太太,到上海以后,好像体格高了一点,两条辫子也长了一点,然而孩子气不改,真是无可奈何。”[4]萧红有些独特的爱好,比如她喜欢看水母,买回来搁在玻璃缸子里养着观看,欣赏它游动,好像在感受什么;她还喜欢看萤火虫,很注意环境里的一些小生命[5]
(二)特定的人生经历和相应的心理情绪
萧红的一生命运非常悲苦。她的童年是悲惨的,父爱母爱的缺失给予她极大打击。她出生于一个封建地主家庭,父亲专制保守,幼时遭遇母亲病故。在她眼中,父亲是吝啬、贪婪、无情的;母亲则是一个残暴、恶言恶语的人;在她的作品中我们还得知外祖母拿针扎她;全家人中只有年迈的祖父真心怜爱她。她一生中经历两次怀孕,两次产子,却又两次失子,这些痛苦的母性创伤给她带来了极大伤害。一开始先是为了与封建旧婚姻制度抗争,毅然而然离家出走,数次投靠亲友无门,漂泊无依的贫困体验,饥饿和寒冷时常伴随着她,在贫病交加之时辗转流亡,此间又屡遭恋人萧军和端木蕻良的背叛与抛弃。萧红一生磨难重重,在情感上反复遭遇重大打击的情况下,她只能换个方式来寻求内心的平静,于是开始不自觉地翻出自己过往最美好快乐的记忆来释放痛苦,使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宣泄。此时她找遍所有的回忆,在儿时的“后花园”与祖父的快乐时光中找到了答案。
(三)受汉译苏俄小说和鲁迅的影响
萧红“天赋型”的小说创作,一方面是源于她个人的艺术天赋和审美趣味,另一方面也得益于对中西文学的吸收和借鉴。
萧红受中国传统小说影响不大,她的作品,一开始就带有俄罗斯文学的味道。加上她细腻的笔触,真实的情感,形成自己的格调。孙犁曾说过“萧红最好的作品,取材于童年的生活印象,在这些作品里,不断写道鸡犬牛羊,蚊蝇蝴蝶,草堆柴垛,以加深对当地生活的渲染。这也是20世纪30年代翻译过来的苏联小说中常见的手法。”[6]“‘五四’运动以后,翻译事业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译作数量大量增加,质量也较以前有了很大提高。仅五四以后的8年中,就译印了单行本187部,其中俄罗斯文学数量居首位,有65部之多。”[7]“新文学初期的所有作家,几乎都直接、间接地接受过西方文艺思潮和文学手法的影响。”[8]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苏俄汉译文学潜在影响着中国现代文学,萧红小说在精神气质、选材角度、艺术手法等方面也继承和借鉴了苏俄文学的特点,并在继承与突破中,最终形成了自己“别具一格”的风格。萧红儿童视角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与契科夫有共通性。契科夫说过“我只会凭回忆写东西,从来也没有直接从外界取材而写出东西来。我得让我的记忆把题材滤出来,让我的记忆像滤器那样只留下重要的,典型的的东西。”[9]很显然,萧红在创作时凭记忆生成的儿童视角叙事,跟契科夫如出一辙。
二、萧红作品中儿童视角的表现形式
(一)好奇心
好奇心几乎是所有孩子的天性,在孩提时代,孩童带着这种对万事万物的强烈好奇心,从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探索了很多奥秘。我们知道,萧红有着不灭的童心,与此同时,天真烂漫的她在孩童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发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奥秘”。
好奇心让萧红发现了“古怪的”有二伯,在别人看来,有二伯是一个被讥讽的对象,但是在萧红这里却认为他只是有点儿古怪而已并且非常好玩有趣。“有二伯的性情真古怪,他很喜欢和天空的雀子说话。”“有二伯骂人也非常古怪,尽是些我不懂的话。”(《呼兰河传》)然而正恰恰是在儿童眼中单纯古怪的有二伯,我们发现了有二伯内心深处的心灵创伤,他作为家族以外的人的痛苦心境与无奈被展示得淋漓尽致。
(二)自由感
萧红一生都在追求着自由,在她的作品中也不吝文辞的表达着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
“我一念起诗来,我家的五间房都可以听见,祖父怕我喊坏了喉咙,常常警告我说:房盖被你抬走了。”(《呼兰河传》)这种念诗,不如说是“喊诗”,也正是这种“喊”,愈发表现了孩童内心深处最本真最原始的情感,那种对束缚的打破,就是自由的追求。
“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呼兰河传》)这种文字的画面感极强,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那种慵懒随意的感觉,真让人自在舒服。通过儿童的心理体验,漫不经心的表达着对自由的热望。
三、萧红作品中儿童视角的意义
(一)展现纯粹的童心世界
萧红善于用童心去观察世界,认识世界。在人生路途中,在经历重重磨难的时候,她无处可逃,只能选择用儿童视角去重建一个美好的童心世界。在这个童心世界里,有“我”的无忧无虑,有疼爱我的祖父,有趣乐园“后花园”……萧红在这里健康的成长,这个世界同时也是作者的灵魂安放所。
周作人曾说:“世上太多的大人虽然都亲自做过小孩子,却早已失了‘赤子之心’好像‘毛毛虫’变了蝴蝶时前后两种情状,这是很不幸的。”[10]有二伯的偷盗行为在成人眼里是一种可耻可鄙的行为,而其与萧红在地下室偷自家墨枣的时候就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冲突对撞,一种喜剧效果让我们觉得趣味盎然。在童心世界里,没有什么很明晰的对错之分,自然就没有什么是非之辩。萧红在作品中用近乎儿童的逻辑和思维去思考去想象去体验,为我们构造了一个最纯粹的生机勃勃的童心世界。单元评价其:“她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艺术天赋,能把童年印象与儿童的心理保持的那么纯正持久,能把儿童对大自然的观察与感觉还原得如此真切动人,这是常人无法做到的。”[11]
(二)关注最真实的人性人情
萧红在呼兰河这座小城市度过了她快乐美好的童年,这些世世代代生长在黑土地上的呼兰城里的农民,时时刻刻在萧红脑海浮现并影响着她。她在外漂泊无依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童年生她养她的地方,想的是这个地方形形色色小人物的真性情,以此来慰藉孤独的灵魂。
作为呼兰河的女儿,故乡给了萧红无穷无尽的创作灵感和养分,她对呼兰河的人们进行了深入的刻画。比如坚韧的王婆、向日葵般美丽执着的王大姑娘、温柔多情的翠姨……对于他们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都把握的十分准确,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壮阔的东北乡村风俗图。可以说,萧红是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的。“她的作品,注重从中国人最普通的日常生活方式,从生与死的两极,从人情世态地方习俗文化的角度来探讨挖掘人们生活悲剧的根源... ...去反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的价值与尊严,人的自由和平等以及生命的意义。” [12]
四、结语
综上,儿童视角是萧红在创作中的一大特色。这位才华洋溢且风格独具的女作家一生磨难重重,命运多舛。童年时候的一丝美好记忆永远成为了她痛苦无助时的暂时的“避风港”,她也在用一生去寻找这个灵魂安放所,从而实现精神“返乡”。
参考文献:
[1]骆宾基·萧红小传[M]·哈尔滨:黑龙江出版社,1981.
[2]萧红·萧红文集[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
[3]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4]童庆炳·作家的童年经验及其对创作的影响[J]·文学评论,19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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