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宿州地区在春秋战国时代长期属于宋国，虽处宋之边陲，先后为鲁、吴、齐、楚等国之交界地带，却是淮泗流域的核心区域。随着楚国北上东进的军事扩张、政治经济重心的东移，宿州地区深受楚文化的影响，人民的具有高度的楚人意识。秦末风云与楚汉战争，为宿州地区注入了深厚的楚汉文化积淀，并体现在历史文献记录与历史文化遗存中。

关键词：历史文献；楚汉文化；形成肇因；区域特点

宿州地区在春秋战国时代长期属于宋国，虽处宋之边陲，先后为鲁、吴、齐、楚等国之交界地带，却是淮泗流域的核心区域。随着楚国向淮泗流域的扩张，至战国后期，宿州地区归入楚国，并在数十年内产生了对楚文化的高度认同。在秦末风云中，宿州地区不仅是大泽首义所在地，也是楚汉战争的重要战场。汉朝建立以后，由于毗邻丰沛勋贵集团的桑梓之地，宿州地区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至今仍保有较多的汉文化遗存。历史文献中的丰富记载与现有大量的历史遗存体现了深厚的汉文化积淀。

一、宿州地区楚汉文化形成的历史脉络

（一）楚国北上东进的军事扩张

周成王时，楚国初封子爵于荆蛮之地。楚国在立国之初屡次受到周王室的政治歧视与军事打击，被迫南下迁徙。经过六代楚君的努力经营，至周夷王时，势力扩展到长江、汉水流域。及至楚武王时，因周室东迁而日益衰微，楚国开始北上东进，势力逐渐接近中原地区。楚文王立，迁都于郢，至是都郢二百余年。在此期间，楚国在不断南征扩大领土、获取人口、财富的同时，继续北上与晋、郑、宋等中原诸侯争雄，东进则先后与吴、越伐战。至楚惠王四十二年灭蔡、四十四年灭杞，将势力推进到淮泗流域，并进据淮河以南之地。楚怀王时期，击杀越王无彊，占据吴国故地，并在徐州击败齐国，进一步加强了对淮泗流域的影响。[1]楚顷襄王十三年，楚国与魏、齐合兵灭宋国，三分宋地，但在齐国的威胁下被迫退出淮北之地；十五年，楚与秦、三晋、燕共伐齐，重新占据淮北之地，并设置苻离塞以抵挡列国的觊觎，宿州地区也至此正式纳入楚国版图。

（二）楚国政治经济重心的东移

楚国虽然自春秋中期开始积极扩张，但因为晋国的长期强大，北上图谋中原腹地的进程受阻。春秋后期，楚昭王十年，吴国攻破郢都，十二年，因吴国再次伐楚，楚被迫北迁都城于鄀。三家分晋以后，秦国因商君变法崛起，楚国在西线与秦国的战争中多次丧师失地，尤其是商於、汉中之地被秦国占领，楚国失去了西线屏障，无力与秦国对抗。楚顷襄王十九年至二十一年，秦国连续攻占上庸、汉北、郢都，楚国退守于陈，大片核心领土丧失，被迫将政治经济重心东移。楚顷襄王二十三年，收十馀万东地兵，收复长江中游十五邑。楚考烈王二十二年，迁都寿春，其目的不仅是拉长战线以防御秦国进攻的无奈之举，更是加强对淮泗流域、吴国故地的人力物力资源的控制，以延续楚国生存的必然选择。

（三）秦朝对淮泗流域的统治

秦国攻灭楚国之后，在淮泗流域设置四川郡，治所在相邑，辖三十七县，范围包括今皖北、苏北大部及鲁西南、豫东南的部分地区。春秋战国时代，淮泗流域因其水陆交通枢纽带来的商业利益而日趋繁荣，农业、手工业也非常发达，也因此引发列国之间的多次争夺战争。尤其是宋国的陶邑，齐湣王、秦相穰侯魏冉、赵相奉阳君李兑三大实权人物都视为禁脔，欲纳为私邑，也成为齐国牵头灭宋以后，秦、燕、三晋五国伐齐的诱因之一。秦相穰侯魏冉最终得手，陶邑成为秦国在东方的一块飞地。《战国策·秦策四》：“秦、楚之构而不离，魏氏将出兵而攻留、方与、铚、胡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泗北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也……”。整个淮河流域，特别是淮北地区已成为重要的农业区。[2]宿州地区位于淮河以北，处于淮泗流域的腹地，在当时也是颇为繁华的地区，从当前仍在辖区内的诸多秦四川郡城邑旧址可见一斑。目前宿州市范围内的秦四川郡城邑主要有：苻离、蕲、取虑、僮、萧等，此外还有秦砀郡之下邑，在今砀山县境内。

秦国统一天下之后，采取了强化关中、削弱关东的基本政策，《史记·秦始皇本纪》：“徙天下富户十二万居咸阳”，是将财富向关中地区集中，以期达到摧毁六国残余势力的经济基础的政治目的。秦始皇数次东巡，不仅是镇压所谓“东南天子气”，更重要的是出于威慑六国残余势力和向新征服地区民众宣示权威的政治考量，以及调查了解新征服地区经济发展状况的需要。张金光先生在《秦自商鞅变法后的租赋徭役制度》一文中指出，在秦朝土地国有制下，赋重于租， 徭役远重于租赋。其剥削制度虽未“舍地”， 而实以“税人”为重。[3]《史记·陈涉世家》：“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适戍渔阳。”《史记索隐》：“凡居以富强为右，贫弱为左。秦役戍多，富者役尽，兼取贫弱者也。”由此可见，租赋徭役繁重既是秦朝赋役制度的特点，但在新征服的淮泗流域行过度征发之举，明显是在执行削弱关东的既定政策。因此，在秦朝过度征发、楚汉战争破坏的双重打击下，淮泗流域可能经历了一段较为凋敝的时期，至汉武帝时仍未恢复到战国末期的繁荣，故而《史记·货殖列传》云：“其俗剽轻，易发怒。地薄，寡於积聚。”《汉书·地理志下》亦云：“沛楚之失，急疾颛己，地薄民贫，而山阳好为奸盗。”

（四）反秦起义发端于淮泗流域的原因。

王青先生在其《泗水郡的反秦起义与夷夏东西之争——兼论徐淮文化所受到的复杂影响》一文中指出：泗水郡在秦末特别引人注目，不仅是它重要的地理位置，更由于这里是反秦起义最早、最激烈的地区。[4]对于远离统治中心的淮泗流域来说，秦朝中央政府政治高压与经济掠夺，必然酝酿着反抗的风暴，只是需要一个爆发的契机。随着秦始皇的崩逝，秦朝最高权力的斗争引起的混乱不可避免的减弱对淮泗流域的控制，最终导致大泽首义爆发契机的到来。事实上，在此一契机到来之前，淮泗流域已经成为六国残余势力的汇聚之所，并在暗中积蓄着反抗力量。首先，地理优势。淮泗流域远离秦的统治中心，政府控制能力相对较弱，且交通发达，既便于隐匿也便于逃逸，因此成为六国残余势力汇聚的最佳选择。参与反秦战争的重要六国残余势力中，除以项氏叔侄为代表的楚国力量，还有隐匿于下邳的韩国张良，游历于外黄的魏国张耳、陈余等。交通的发达带来信息的通畅，因此在反秦义军开始攻略时，隐匿在其余各国故地的势力能够及时得到消息，迅速作出响应。其二，政治宣传。《史记·项羽本纪》载范增引楚南公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此一秦末谶语，不仅体现了楚人对秦的仇恨，也是团结反抗力量的一种政治信念，陈胜吴广“诈称公子扶苏、项燕”，称“大楚”、项氏叔侄重立怀王之孙，都起到了很好的号召效果。其三，楚人认同。前文已述，淮泗流域归属楚国已经是在战国后期，楚国的实际统治不过六十余年而已，但值得注意的是，无论陈胜吴广，还是刘邦的丰沛集团，乃至普通民众，都具有强烈的楚人意识。《史记·陈涉世家》载陈胜吴广攻占陈县之后召集三老、豪杰议事，皆曰：“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之社稷，功宜为王。”可见普通民众对于楚国的认同。陈胜吴广以“张楚”为号，不仅是政治宣传的需要，也确实得到了普通民众的拥护。刘邦则在做泗水亭长时就已经显示出对楚国文化的高度认同。《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之，时时冠之，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楚人爱用长冠，《离骚》：“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刘氏冠具有典型的楚国风格，刘邦不仅极为喜欢，更是在汉朝建立后在高中阶贵族中广为推行。

（五）宿州地区在两汉时期的社会发展状况。

汉朝建立以后，作为汉初勋贵集团的故乡丰沛之地，享受了一定的政策倾斜和经济优待。《史记·高祖本纪》载高祖十二年，先后定沛县、丰县为自己的汤沐邑。两汉四百年间，基本上坚持了轻徭薄赋的国家经济政策，丰沛之地更因为税赋徭役减免，成为堪称富庶的地区。此外，淮泗流域的社会经济在两汉时期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尤其是水利的兴修、牛耕技术及农具的进步使淮泗流域成为重要的粮食产区。宿州地区因为比邻丰沛，在当时也享受到了部分政策红利，这从宿州地区存在的大量汉墓，以及出土的众多反映农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精美文物可以得到推断。

二、宿州地区楚汉文化遗存现状

（一）基于历史遗迹与考古发现的楚汉文化遗存

依据宿州市人民政府2018年7月公布的《宿州市文化遗产保护单位目录》，楚汉文化遗存主要有16处，包括：古台寺遗址、涉故台、九女坟、蕲县古城遗址、墩集霸王城遗址、虞姬墓、英布冢、岗子汉墓群、皇藏峪汉遗址、城阳汉墓群、潼城遗址、谷堆、赵古堆、洼张山汉墓群、邓圩墓群、垓下古战场遗址。在以上历史遗迹与考古发现中，除具有典型夯土特征的古城遗址外，最有特色的是宿州地区出土的大量汉画像石。宿州乃至淮泗地区出土的汉画像石数量多，内容丰富，与山东、河南、陕西等地出土的汉画像石相比，制作更为精美，尤其是伏羲女娲交尾图、朱雀图等典型图像的普遍存在，体现了楚文化与东夷文化的高度融合。

（二）基于历史事件与民间演绎的著名楚汉文化遗存

（1）大泽起义与涉故台的传说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吴广率适戍渔阳失期士卒九百人在大泽乡“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拉开了秦末风云的序幕，迅速攻占大泽乡，并派苻离人葛婴攻占蕲县。陈胜、吴广起义之前，曾筑坛盟誓，以秦尉之首级为祭。位于今宿州市埇桥区大泽乡刘村集的涉故台，是一座呈覆斗状的高大土堆，相传即陈胜、吴广与戍卒盟誓之坛。涉故台的得名主要有三种说法，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是因陈胜字涉，所以将盟誓之坛称为涉故台。[5]

（2）睢水之战与皇藏峪的传说

秦朝灭亡以后，项羽自号西楚霸王，定都彭城，而封刘邦为汉王，封地在巴蜀、汉中，都南郑。然而，刘邦集团中多是丰沛之人，打回家乡去的愿望非常强烈。汉元年五月，汉军暗度陈仓，击败章邯，再次进占关中，而后顺利东进。汉二年夏四月，汉军乘西楚军北伐齐国之机占据彭城，项羽千里回师，过萧县，在彭城灵璧以东的睢水之战中大破汉军，刘邦逃往下邑。在民间传说中，刘邦曾躲在萧县黄桑峪一山洞中躲避追兵，黄桑峪因此更名皇藏峪，是有一定的历史依据的，因为黄藏峪的确位于刘邦的逃亡路线上。

（3）垓下之战与虞姬传说

汉五年七月，刘邦、项羽两军在垓下进行决战，汉军大胜西楚军，项羽逃至乌江自刎，至此刘邦统一天下，建立汉朝。垓下之战的位置，历来众说纷纭。对此，学者周运中指出垓下之战的战场范围较大，虽然主战场垓下位于今安徽省宿州市灵璧县境内，但战场范围可能涉及灵璧、固镇、泗县三个县。[6]此说较为恰当，因为两军数十万人的大会战，除包围攻坚战外，还有追击战，战场格局不可能局限一地。在垓下之战中，“霸王别姬”的故事最为历代文人墨客寄情吟咏，并深受普通大众的广泛同情。项羽的绝唱《垓下歌》以及虞姬所和之歌，传唱至今。

结语：宿州地区楚汉文化的区域特点

综上所述，宿州地区楚汉文化的区域特点主要包括以下三点：其一，丰富的历史文献记载与历史遗迹体现了深厚楚汉文化积淀，其二，淮泗地区楚汉文化典型性表现在楚文化与东夷文化的紧密结合，其三，真实的历史事件与悠久的民间演绎展现的深刻楚汉文化印记，体现了宿州地区人民对楚汉文化的高度认同。

参考文献

[1] 杨宽.战国史[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7月，页393。

[2] 李修松.春秋战国时期淮河流域经济发展简论_[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1998年第2期，页42。

[3] 张金光.秦自商鞅变法后的租赋徭役制度[J].文史哲，1983年第1期，页25。

[4] 王青.泗水郡的反秦起义与夷夏东西之争—兼论徐淮文化所受到的复杂影响[J].湖湘论坛.2013年第3期，页76。

[5] 姜元、黄敬玺等编.运河名城宿州卷[M].中国文史出版社，.2012年7月，页201。

[6] 周运中.楚汉决战之垓下在今灵璧县考[J].宿州学院学，2011.06，页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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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单冬冬，男，1984.12—，安徽宿州人，硕士，宿州学院图书馆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历史文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