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态伦理观就是人们对于人与自然生态环境的理解与看法，其作用就是用来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怒江傈僳族传统习俗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伦理思想，本文从傈僳族传统的饮食习俗、住房习俗、服饰习俗以及古歌习俗进行研究，通过对这些习俗内涵的探究，解析它们所蕴含的一些生态伦理思想，以期望为构建傈僳族地区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现代生态理论与实践提供参考。

关键词：怒江；傈僳族；传统习俗；生态伦理；思想解析

傈僳族聚居于云南怒江、澜沧江和金沙江流域，主要分布在云南省西北部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福贡、贡山、兰坪等县及迪庆藏族自治州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属于“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区域的主要民族，也被称为“三江的主人”。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1》统计，傈僳族人口数为762996人。傈僳族历史悠久，其先民原来在16世纪以后开始迁入怒江、德宏等地。傈僳族的名称，最早见于唐人樊绰的《蛮书》，称之为“栗粟”，被认为是当时“乌蛮”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民族自称音译的“傈僳”二字，历史上曾有“栗粟”、“力苏”、“傈僳”、“力些”、“力梭”、“黎苏”、“俚苏”等不同写法。傈僳族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傈僳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傈僳族多数与汉族、白族、彝族、纳西族等民族相杂居，形成大分散、小聚居的特点。

一、怒江傈僳族传统饮食习俗中的生态伦理思想

对于生态伦理的研究，19世纪英国哲学家边沁最先提出过“道德共同体”的思想，20世纪施韦泽和利奥波德提出了“敬畏生命”与“大地伦理”的伦理学思想。这些思想的核心是真正的道德不仅局限于人类自身，它应该扩展到人类所生存自然环境，人的存在不是孤立的，他有赖于其他生命和整个世界的和谐。

怒江傈傈族在历史上是一个不断迁徙的民族。怒江州傈僳族所在的区域大多数是山川河流，高山峡谷，山脉走向由北向南，气候总体属亚热带和热带。但在怒山、高黎贡山、云岭北部，峰峦重迭，百川汇流，从山脚到山顶分热、温、寒三带气候，垂直分布明显，形成“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立体气候，走进怒江大峡谷，我们都会被自然这个造物主折服。傈僳族丰富的少数民族文化形成了特色的饮食文化，由于傈僳族传统饮食文化所涉及的内容广泛，笔者在此仅以下面二例为例：

1.漆油鸡

漆油鸡顾名思义就是用漆油来炖（煮）鸡，漆油是从漆树上割下来，而漆树属于落叶乔木，是一种古老的经济树种，主要生长于怒江、澜沧江两岸，海拔在1000米——3000米左右的高山峡谷背阴处，树高可达二十余米，树干内有乳白色的汁液，小枝粗壮有桑毛。漆树可分为公树与母树两种，公树是用来采割汁液制做成涂料（油漆）。而母树则是结籽，成熟后用来采集果子从中榨取油脂（漆油）来食用，从果子的颜色可分为黑褐色与灰白色两种，成品油脂的颜色可分为腊黄色与灰褐色两种（按方言为白漆油与黑漆油）。因而漆树又被称为“涂料之王”。《庄子·人世间》就有“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的记载。“在历史的长河中随着大漆的使用和漆油的食用，演绎出了光辉灿烂的漆文化。怒江目前已成为国内规模最大、技术领先、产品独特的漆树籽油精、深加工基地，漆树产业正成为怒江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优势特色产业。” ①

漆油鸡营养丰富，味美可口，在怒江傈僳族既是特色的一道美食，又形成了傈僳族对漆树的保护与种植的传统习俗。“傈僳族对漆树的培育与利用过程，体现了其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自然。在傈僳族观念中，漆树是与人平等的…这是傈僳心目中的自然秩序。” ②漆树在漫长的傈僳族文明进程中，发展成为独特的植物文化，研究和探讨漆树文化，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建立天人合一生态环境，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推动文化繁荣，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构建和谐社会等都具有重要的伦理价值和现实意义。

2.同心酒

过去怒江傈傈族一般都居住在高寒山区，所以对酒有特殊感情，表达欢乐友谊、庆贺节日丰收时都离不开酒。无酒不聚餐，无酒不成席，喝酒方式和而不同。傈僳族最独特、最尽兴的喝酒是喝“同心酒”。“同心酒”也称“合杯酒”，是云南少数民族酒文化的代表。由两人共饮一杯（筒、碗）酒，比较常见饮法是两人并立、并坐、并蹲，或长坐幼蹲、长坐幼跪，两人彼此搂肩，一人左手持酒具，一人右手持酒具，两人耳磨脸贴，同时饮酒。酒可以一饮而尽，也可以喝一口，接着说唱一段，再喝一口，甚至歌舞相伴。直至喝完，举杯唱道：

同在一天下，同住一地上，大山踩脚下，江河身边过。

从今天起呵，从今日开始，让仇随河去，让恨随江漂。

“同心酒”是傈僳族人待客的上等佳品，喝“同心酒”是傈僳族待客的最高礼节，主要用于款待贵宾或者是签订盟约、结拜兄弟等重要场合。这种富有傈僳族特色的饮酒方式，向客人表达了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诚挚感情，对待民族、对待国家都要同心同德。“同心酒是少数民族消除矛盾和隔阂，沟通人家关系和情感的重要方式。” ③

“同心酒”是傈僳族传统饮酒文化，具有独特性、历史性、礼仪性和全民族性，是傈僳人家热情、豪放的民族性格的体现。随着时代的发展，傈僳族人民素质和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同心酒”体现了傈僳人家酒文化中自省、自强、自立、自奋的精神。“同心酒”是当代傈僳人家文明的精神风貌，傈僳人视“三江并流”之水为美酒，把“三江并流”与饮酒结合，展示了三江的美、人与自然的和谐和傈僳族迎宾共享世纪美景的豁达情怀。“同心酒文化所体现出来的热情好客，尊重友情，相互协作的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成为…自觉遵守的道德规范与行为准则。” ④ “同心酒”是当代傈僳人最为特色文明的精神风貌，它如同傈僳族“上刀山、下火海”一样悍强、英勇，其同心同德、携手拼搏、团结奋斗的精神，有利于实现傈僳族地区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

二、怒江傈僳族传统建筑中的生态伦理思想

傈僳族是一个迁移的民族，也是以狩猎为特征的一个民族。在傈僳族灿烂的建筑中，竹篾房俗称“千脚落地房”，是傈僳族的基本住房形式之一。“千脚落地房”经常建于能躲避山洪和泥石流的山凹台地的向阳面偏坡上。建造时在斜坡下和左右两边，埋下几十根坚硬耐腐的粗长木作柱子一撑起屋顶，坡下各木柱又分别用硬粗短木柱顶绑，以防倒塌；坡上用短柱，与坡下柱子对等；在坡下各长柱离地2至3公尺能与坡上各矮柱底成平行处绑架横木，以保持平衡。“千脚落地房”中有代表性木楞房又叫“圆木垒墙房”，形状像一个大木匣，长方形，是做工较为精细的住房。

作为傈僳族共同的文化遗产，“千脚落地房”是傈僳族传统文化的实物载体和民居文化的活化石，竹篾方建构的材料，对自然环境有一些破坏，但其实用、朴实和简单的风格与傈僳人自由、讲究实效的性格极为接近，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竹篾房为民族学和人类学研究提供了难得的实物标本，为研究傈僳族的住屋文化发展历史提供了实证，具有深远的意义和价值。

三、怒江傈僳族传统服饰习俗中的生态伦理思想

服饰是一个民族文化的标识。由于傈僳族崇尚自然，总体来说服饰绚丽多姿，色彩斑斓，散发着典雅、美观、大方的韵味和气息。据《合庆县志》记载：“傈僳女性的服饰较复杂，以自制土麻布缝就的裙子称百皱裙”。《陇川文史资料》又载：“傈僳族妇女喜穿麻布短裙，汉族称之为白傈僳”。“不同地区的傈僳族妇女因服饰颜色的差异而被称为白傈僳、黑傈僳、花傈僳。白傈僳妇女普遍穿右衽上衣、素白麻布长裙，戴白色料珠；黑傈僳妇女多是右衽上衣配长裤，腰系小围腰，缠黑布包头，戴小珊瑚之类的耳饰；花傈僳妇女喜穿镶彩边的对襟坎肩，搭配缀有彩色贝壳的及地长裙，缠花布头巾，耳坠大铜环或银环，摇曳多姿，风情万种。” ⑤火草在傈僳族服饰发展中起到了很大作用，火草从生火到搓线再到火草布，火草布可以作为日常服饰，也可做嫁衣，穿起来都象征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随着科技发展，傈僳族祖辈传承的织布技艺面临着传承困境，傈僳人往往会通过节日、旅游等习俗活动，宣传和推广自己的民族服饰，以便让更多的人了解并喜欢纯天然的火草布服饰。

傈僳族有着自然崇拜、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信仰，与其他少数民族相似，其服饰受到生活环境穿着习俗的影响。傈僳族传统服饰材料不仅取之于自然，而且在纹样图案的设计和配饰上也是源于自然，充满着自然的一些元素。尊重自然，热爱生命，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傈僳人的一种信念，世代在傈僳人中传承。保护火草，既是保护傈僳族传统服饰生态文化，也是保护家园环境，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举措之一。“建设和谐社会，就是要在生态文化背景下，以环境承载为基础，以遵循自然规律为准则，以绿色科技为动力，倡导环境文化和生态文明，构建经济社会环境协调发展的社会体系，为建设和谐社会打下坚实的基础。” ⑥

四、怒江傈僳族传统古歌中的生态伦理思想

傈僳族人以能歌善舞、吹拉弹唱著称，民歌几乎成为傈僳族的第二语言，有“盐，不能不吃，歌，不能不唱”之说。怒江傈僳族民歌种类繁多、内容丰富，承载了傈僳族大量民族文化信息，是傈僳族珍贵的智慧与精神财富，2006年，“傈僳族民歌”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傈僳族崇尚唱歌对调，在傈僳族的多声部无伴奏合唱中，傈僳民歌三大调“摆时”“优叶”“木刮”有“峡谷天籁”的美誉。民歌是与特定环境中的民众生活融合在一起的文艺现象，其意义往往并不限于作品本身所能展示的那些内容，而是有更为丰富的或不同于其文字表层意义的内涵及功能。傈傈族民歌在傈傈族中人人都能唱，唱民歌不需要目的，不需要音乐背景，它只是人们触景生情，甚至是口头创作，即兴表演。

傈僳族古歌从内容上大致可分为祭祀神歌、祭天古歌、创世古歌及古歌谣等。创世古歌《创世纪》是傈僳族祭祀经调，因为早期没有文字，很多傈僳族历史、风俗、哲学，传统道德等需要传承的民族文化，主要靠傈僳族的智者“比帕”有意识地记住并传唱。“比帕”，汉语称祭司，是傈僳族口头文化遗产的传承者、传播者和发展者。“比帕”的主要职能是：主持丧葬和平日祭礼，治病、合婚、占卜等。他们能诵唱《创世纪》、《伦理道德》、《生产调》等上万行的傈僳族叙事长诗。古时候“比帕”的社会地位很高，受土司及上层人物的器重。“比帕”熟知傈僳族的历史渊源，通晓史事典籍和占卜，而且还懂得天文历法医药等知识，可称为古代傈僳族的知识分子，在社会上很受人尊重。

傈僳族也不例外他们崇尚自然，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傈僳族古歌运用神话思维模式表达了傈僳族先民原始、质朴但又丰富多元的生态伦理观，其生态观的思想基石是“自然是有生命的个体”，提倡崇拜自然、敬畏生命，反映了傈僳族先民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审美观，展现了一幅美丽动人的生态画卷。“神歌中所蕴涵的怒族先民原始、质朴、丰富多元的生态伦理文化记忆通过风俗的沿袭等模式在怒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表现为奉行大自然的种种戒律，以祈求人和自然的和谐相处。” ⑦

结语

怒江傈僳族生态环境比较复杂，地理景观变化多样，刀耕火种的原始生计方式，对自然环境有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傈僳人从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到可持续发展，再从“天人合一”到“绿水青山”，明确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基本理念，傈僳族的生态观主要是傈僳人在生产、生活方面长期形成的对自然环境的认知与态度，本文从傈僳族的饮食、服饰、住房及古歌的传统习俗中，探究其蕴含的生态伦理思想，以期望达到：（1）对傈僳族传统生态伦理思想的挖掘，为傈僳族地区生态文化建设和社会经济的发展提供理论参考。（2）以傈僳族传统生态伦理思想为准则，对经济、文化发展做出科学的决策；在人类追求自我权利和利益的评判标准、价值制度等方面有了新的认知。（3）深化对傈僳族族传统文化的了解与关怀，促进傈僳族文化自我认同，增进各民族文化间相通性的认识，从而加强各民族的沟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有利于构建生态和谐，社会和谐。

参考文献：

[1]瞿明安，何明.中国西部民族文化通志（生态卷）[M].云南出版集团，2016.

[2]何明.少数民族酒文化刍论[J].思想战线，1998（12）：70.

[3]陈超.怒族同心酒文化意义分析—以匹河乡老姆登村为例[D].云南大学，2012，第91页.

[4]鲁建彪.傈僳学研究（三）[M].云南民族出版社，2012.

[5]杨宏峰，欧阳明.中国傈僳族[M].宁夏人民出版社，2012.

[6]高志英，沙丽娜.傈僳族漆油饮食文化论[J].民族学刊，2015（05）：60.

[7]谭丽亚，陈海宏.怒族神歌的文化记忆[A].云南省社会科学规划科普项目，2022.

[8]贺箐、吴妍.创世神话的生态思想解读与生态价值传承[J].长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10）.

注释：

①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人民政府网站.

②高志英，沙丽娜.傈僳族漆油饮食文化论[J].民族学刊，2015（05）：60.

③何明.少数民族酒文化刍论[J].思想战线，1998（12）：70.

④陈超.怒族同心酒文化意义分析—以匹河乡老姆登村为例[D].云南大学，2012，第91页.

⑤凉山彝族自治州网站：非物质文化遗产：傈僳族火草织布技艺.

⑥贺箐、吴妍.创世神话的生态思想解读与生态价值传承[J].长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10）：183.

⑦丽亚，陈海宏. 怒族神歌的文化记忆[A]. 云南省社会科学规划科普项目，2022.

本文系2022年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省社科研究基培育地项目），项目名称：语言接触视野下的阿怒语言文化研究，项目批准号：202228。

作者简介：郑明钧，1973年12月出生，男，汉族，籍贯：安徽六安，民族学硕士研究生学历，职称：副教授，研究方向：民族学、人类学，生态学伦理学，工作单位：昆明文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