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红楼梦》作为中国古代文学四大名著之一，其中有多处对我国的茶文化进行了深刻的描述，充分展示了我国历史悠久的茶文化。本文以杨宪益和霍克斯的两个《红楼梦》英译本为范本，以译者行为批评理论为研究视角，在社会翻译学视域下从译者的译内行为和译外行为出发，描述该译者群体的行为特征，以“求真—务实〞连续统检验分析其行为的合理性。笔者对比分析了茶名、茶诗和茶俗的翻译效果，以期对我国茶文化翻译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关键词：《红楼梦》；茶文化；译者行为批评理论

茶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茶史专家们考证，相传远在四千七百多年前的神农氏时期，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发现茶的药用价值，即“神农尝百草”之说。后来，茶叶逐渐演化为人们日常生活的饮料，故有“粗茶淡饭”“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醋茶”之俗语[1]。《红楼梦》120回，有112回讲到了茶。全书1305页，其中246页有茶的记载，吟咏茶的诗就有十多首[2]。本文从译者行为批评理论出发，分析杨宪益和霍克斯两个译本中关于茶名、茶诗以及茶俗的翻译效果，以期帮助读者更多地了解和欣赏《红楼梦》中蕴含的中国传统茶文化，并对茶文化的翻译策略进行探究。

一、《红楼梦》茶文化

茶文化在中国发展悠久，涉及内涵和外延较广，其界定众说纷纭。刘勤晋认为茶文化是人类以茶为载体表达各种文化形态的总称[3]。丁以寿认为茶文化除了茶道，至少还要包括茶文学、茶艺术、茶馆文化、民俗茶文化等内容[4]。虽感叹茶文化的界定“所见起码也有数十种之多”，余悦认同“大家的共识”，即“茶叶艺文作为茶文化的基石”，“茶诗茶词、茶事散文、茶事小说、茶歌茶曲、茶文化论文”是“茶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5]。由此可见，茶文化与茶文学紧密相关。

二、译者行为批评理论

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是周领顺教授于《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框架》一书中提出。该书经过前期长时间准备，于2009年开始写作，成书于2012年。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是当今翻译学派之一，经过多年发展在翻译领域己颇具影响力。传统的翻译批评研究重点是考察译文与原文的对应关系。与之不同的是，译者行为批评理论主要探讨分析译者的社会因素和译文之间的双边关系，从社会学角度出发，发掘译者角色化行为在翻译社会化的过程中对译文质量的影响的一般性行为规律[6]。译者行为批评理论虽被提出不久，却为翻译研宄领域开辟了新的路径，意义非凡。如张莉在其硕士论文《译者行为批评视角下〈三字经〉两个英译本对比研究》[7]中以这两个译本作为比较对象，从译者行为批评理论出发，对两位译者的译者行为进行了分析、对比和评价，认为若结合翻译内和翻译外两方面的内容进行研究，可明晰译者与译本之间存在互动关系。李小霞借此理论对《史记》的翻译进行了研究[8]，认为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是我国学者在翻译批评理论领域的一重举。译者是社会中的译者，翻译行为一方面是语言性的，另一方面是社会性的。译者有意识的翻译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译者行为的痕迹。当译者的行为表现为对源文本意义的再现时，译者将这种表达的意义用另一种语言呈现出来，这反映了语言学的本质。同时，考虑到译文在目标语言语境中的接受情况，译者的行为表现为译者对译文的各种调整，这就强调了其社会性。

三、《红楼梦》两个英译本中茶文化翻译对比

在众多《红楼梦》英文译本中，广为人知、译写完整的译本是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译作A Dream of Red Mansions（简称杨译本）和英国汉译学家戴维·霍克斯和约翰·闵福德译作The Story of the Stone（简称霍译本）。依据茶文化概念的不同层次，将《红楼梦》的茶文化书写归纳为：茶名、茶诗、茶俗三个具体方面，结合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比较两个译本茶文化翻译策略和效果。

（一）茶名的翻译

目前已有论文对杨译本与霍译本中的“千红一窟”、枫露茶、龙井茶、暹罗茶、普洱茶、老君眉进行了研究和赏析，但对香茶和六安茶的分析较少。

（1）香茶

《红楼梦》第二十二回中提到了一种茶叫香茶。香茶是我国独有的一个茶叶品种。“由精制茶坯与具有香气的鲜花拌和，通过一定的加工方法，促使茶叶吸附鲜花的芬芳香气而成”。这种茶既有花香也有茶香，在中国北方地区很受欢迎。香茶有很多种类，如茉莉花茶、桂花茶、玳玳花茶等。

杨宪益在翻译“香茶”时采用直译法，译为“scented tea”，即“芳香的茶”，体现“花茶”“花果茶”的特点。从译者行为批评理论翻译内的角度而言，该译文符合原文意思，做到了“求真”，英语读者容易理解明白透彻，达到了翻译效果。霍克斯采用直译加增译的方法，译为“the best fragrant tea”，突显了香茶的“香”，让读者体会到香茶的特点，同样达到了翻译效果。

（2）六安茶

《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提到了六安茶。六安是古郡国名，位于安徽省西部，明清两代叫作“六安州”。六安州生产茶叶，以六安瓜片最为著名。六安瓜片属于绿茶中的极品，制作十分讲究，要求很高的技艺。六安茶不仅可以消暑解渴，而且还有极强的助消化作用和治病功效。明闻龙《茶笺》称：“六安精品，入药最佳”。

杨宪益和霍克斯都采用了音译法，不同的是二人分别译为“Liuan tea”和“Lu-an tea”。在这里，笔者认为霍克斯的翻译更胜一筹。以“求真—务实”连续统评价模式来看，霍的译文更忠实于原文。六安茶是以地名“六安”命名的。在江淮官话或“六安话”中，“六安”应读作“Lu-an”，而非“Liuan”。从这点看出，霍克斯对中国文化有一定的研究。再者Liuan元音多，不利于英语读者理解和辨识。霍克斯在翻译时可能也考虑到了英语母语者的语言表达习惯。

（二）茶诗的翻译

《红楼梦》中有很多诗词写到了茶和茶事，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四时即事》。《四时即事》是贾宝玉移居大观园后，写自己与丫鬟姊妹们相互亲近，富贵闲适的生活。四首诗中的《夏夜即事》《秋夜即事》《冬夜即事》都与茶有关。

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汤。——《夏夜即事》

“佳人”暗指宝玉的丫鬟袭人。鹦鹉为双关，既指宝玉的名叫鹦鹉的丫鬟，又指真正的鹦鹉。鹦鹉都已经学会“唤茶汤”，说明茶是贾宝玉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饮品。

两位译者都采用了直译法翻译诗句，使英语读者能够理解诗句的意思。笔者认为杨宪益的翻译更胜一筹，“唤茶汤”的目的是让读者了解茶对贾宝玉的重要性，因此杨宪益将“唤茶汤”译作了鹦鹉说的话，即the parrot cries，“Brew tea！”[9]，显得更为生动。霍克斯则译做A parrot in its gilt cage calls for tea[10]。但是两位译者都没有将“鹦鹉”的双关体现出来。

再如《秋夜即事》中写道：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杨译：Sleepless at night and thirsty after wine

I relight the incense and call for fresh tea.（杨宪益，1994）

霍译：Wine-parched and sleepless，in the still night he cries

For tea，and soon thick smoke and steam arise.（霍克斯，1973）

与《夏夜即事》的翻译方法类似，两位译者都采用了直译法翻译《秋夜即事》中的诗句，尽可能做到通俗易懂。笔者认为两位先生的翻译各有所长，不分伯仲。杨宪益在翻译中使用了第一人称“I”，以寻求与读者在情感上的共鸣，使读者能更深入地理解贾宝玉恬静舒适生活背后所潜伏着的危机。虽然霍克斯用了第三人称“He”翻译诗句，但是他将诗中的“索”译作了“cry”，暗示着贾宝玉在贾府生活的不如意，也与贾府之后的衰败不谋而合。

（三）茶俗的翻译

中国是茶叶故乡，茶叶对国人影响不仅在日常饮用习惯等物质层面上，也通过人们社会交往渗透到精神层面。品茶间的人际交往，促进茶融人社会民俗，形成社会风尚。又因茶树种必结籽，移则不生的种植特性，被吉人视“忠贞不渝”的象征。茶渐渐地融人中国传统婚姻习俗中，成为重要的婚姻聘礼之一，形成独特的茶礼婚俗。尧水根认为狭义的茶礼即“三茶六礼”，包含订婚时的“下茶”，结婚时的“定茶”，洞房时的“合茶”，此茶礼多流行于江南汉族地区。女子接受聘礼，即为“吃茶”或“受茶”，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清末。

凤姐笑道：“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不给我们家做媳妇？”（第二十五回）

杨译：Xifeng chuckled：“drink our family’s tea，a daughterin-law to be！”.（杨宪益，1994）

霍译：Xi-feng：“drink the family’s tea，the family’s bride-tobe”.（霍克斯，1973）

此回讲到凤姐觉得暹罗国进贡的茶不如自己平时喝的茶，便将茶送给黛玉品尝，并且告诉黛玉喝了贾家的茶就要嫁给宝玉当贾家的儿媳妇。凤姐说的话也表明以茶下聘是当时社会熟知的风俗。作为中国古代婚俗规矩的“三茶六礼”，对于英语本族语者来说较为陌生，因此霍译本借用“You know the rule”的表述将它直接介绍给受众读者，有助于读者理解喝茶与婚姻之间的关联。杨译本译写只是从王熙凤角度传递出婚姻与茶的关联，没有体现出订婚“下茶”这一茶俗，在社会性上弱于霍译本。霍译本对茶礼婚俗文化的补充说明，对我国古代普遍存在的婚姻茶俗有一定的文化推介作用。

四、结语

《红楼梦》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对茶文化进行了细致精彩的描写。在翻译过程中，杨宪益更加注重文本的字面意思，用英语表达中国独特的文化，使异文化读者获得更多的中国文化“视阈享受”；霍克斯更加重视读者的感受，比较容易被西方读者理解。

基于茶文化翻译的现状和问题，笔者最后提出：（1）译者需要重视文学作品中茶文化翻译的研究。茶文化翻译不仅在文学作品之内，更在文学作品之外，译者应该积极认识和构建起自己的茶文化知识，从而确保翻译的准确性；（2）根据目的语读者的认知和接受程度，可以在茶文化翻译中适当进行变异和省译；（3）在茶文化翻译中要确保文学作品意蕴和总体效果的传达。

参考文献

[1]胡文彬.茶香四溢满红楼——红楼梦与中国茶文化[J].红楼梦学刊，1994（04）：243-245.

[2]段振离.红楼说茶——《红楼梦》中的茶文化与养生[M].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1.

[3]刘勤晋.茶文化学[M].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2000.

[4]丁以寿.中韩茶文化交流与比较[J].农业考古，2002（4）：317-323.

[5]余悦.茶文化的基石——《中国茶叶艺文从书》总序[J].农业考古，2001（4）：364-366.

[6]周领顺.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框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7]张莉.译者行为批评视角下《三宇经》两个英译本对比研究[D].西北师范大学，2019.

[8]李小霞.《史记》英译之译者行为批评研究[J].长春大学学报，2021，31（03）：21-25.

[9]杨宪益，戴乃迭.A Dream of Red Mansions [M].北京：外文出版社，1994.

[10]Hawkes，David，John Minford.The Story of the Stone [M].London：Penguin Books Ltd.，1973.

作者简介：赵悦（1999-）女，汉族，江苏省扬州市，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英语笔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