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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诗经》中的弃妇形象

蔡冬梅
  
读书文摘(下半月)
2018年3期

摘 要:本文从《诗经》中的弃妇形象入手,首先,探究了弃妇现象产生的历史背景,深入了解了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这些当初对爱情充满期待的女子是如何一步步沦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最终被男子抛弃。然后,详细分析了弃妇诗中被男子抛弃后的女子在相同的遭遇下不同的人物形象,主要可分为三种:自省自信型、无可奈何型、苦苦哀求型。

关键词:《诗经》;弃妇形象;社会背景

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的滥觞,《诗经》收录了公元前11世纪到前6世纪的诗共305首。其中有很大比例的诗关于男女爱情,在这些爱情诗中,有一个举足轻重的分支,那就是弃妇诗。

根据笔者对历代之学者观点的大致统计,《诗经》中涉及弃妇题材的诗篇主要分布在《召南·江有汜》《邶风·日月》《邶风·终风》《邶风·谷风》《卫风·氓》《王风·中谷有蓷》《郑风·遵大路》《小雅·我行其野》《小雅·谷风》以及《小雅·白华》《邶风·柏舟》这11篇中。”①其中前面十篇古今诗学家认可度都比较高,争议较少。但在这十篇中,只有《卫风·氓》《召南·江有汜》《郑风·遵大路》《小雅·谷风》《小雅·白华》这五篇用比较详细的笔触刻画了弃妇的形象,因此,本文以这五首诗歌为基础,从弃妇形象产生的背景入手,深入分析了弃妇的形象类型。

一、《诗经》中弃妇形象产生的社会背景

《诗经》所处的社会背景是中国奴隶社会末期。当时仍然是以宗法制为中心的农业社会。在宗法制度的社会背景中,妇女的社会地位非常低,这是弃妇现象产生的大背景。另外,不管在经济上还是精神上妇女都依附于男性。在那个年代,弃妇诗大量出现。

第一部分,礼法制度对女子的束缚。

与母系社会中女性地位崇高不同,《诗经》中弃妇诗的写作背景处于奴隶制社会末期。它刚由父系氏族演变过来,所以整个社会保留着浓厚的社会遗迹。男性的地位远远高于女性,男性统领着社会,同时统领着家庭,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

另外,当时的社会制度允许男子多娶,一夫多妻制在当时很盛行,尤其是贵族阶层中体现得更加明显。贵族男子可以在娶一个正妻的同时,拥有一个或多个媵妾,媵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舜娶二女娥皇女英的故事中,“妻之以媓,媵之以娥”②,在《诗经》《召南·雀巢》中,“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也非常隐晦地表明了贵族媵妾众多的现象。正因为媵妾众多,贵族男子非常容易喜新厌旧,有人受宠就会有人受冷落,这也是导致弃妇增多的一个原因。

第二部分,社会风气日渐衰弱。

《诗经》所处的社会背景是在西周末年,周厉王和周幽王统治无方,政治黑暗,奴隶制也逐渐走向没落。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一触即发。社会风气礼崩乐坏、纲纪伦理无序。这种混乱的社会风纪也助长了在婚姻方面男子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恶习。在当时的社会风气日渐衰弱的背景下,发生了无数的男子一见钟情的故事。如在《卫风·硕人》中,诗人正面描写女子的倾国倾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和在田间地头,诗人侧面描写秦女罗敷的惊为天人:“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这些都说明令男人心动的第一要素也是最重要的要素就是美貌,但韶华易逝,美人迟暮,当男子把当年令自己心动不已的女子娶回家多年后,女子因为操劳家务,再美的相貌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失殆尽。当年吸引男子的资本不在了,男子贪慕美色,三心二意的本质就暴露得一览无遗。

二、弃妇形象分类

这些被丈夫抛弃的女子因为成长的社会环境以及个性特征的不一样,所以当面对同样的命运遭际的时候,展现在读者面前的形象也是不一样的。

第一部分,自省自信型。

作为《诗经》中最著名的弃妇诗,《卫风·氓》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被丈夫抛弃后,深刻自省的女子形象。她与男主人公“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婚后从“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可以看出,她是传统人家当之无愧的贤妻良母。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容颜较老、美人迟暮。“三岁”在这里究竟理解为“三年”还是“多年”,各家对此解释不一,但笔者认为这里理解为“多年”更为准确,一方面是因为“三”虚指“多”的这种用法在古代比较常见,另一方面,从诗歌内容来看,女主人公侧重于强调她嫁入夫家后,多年的辛苦劳累。“夙”指白天,“夜”指晚上,白天黑夜,没有一天不是这样。

但在本该和丈夫一起享福的年纪,她却遭到了丈夫的背叛。“士贰其行”、“二三其德”,(贰是差错的意思,指女方没有过错,而错在男方;二三其德指丈夫三心二意)并把她赶回了娘家。这时候的女子才幡然醒悟。对于自己这桩失败的婚姻,她总结出了沉痛的教训并告诫天下女子:“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耽是“沉迷”的意思,说,通“脱”,摆脱的意思。意思是不要和男子沉溺于爱情,男子很容易脱身,女子却不容易脱身。这首诗中的女主人公在冷静地评判自己的丈夫在没有得到自己时各种示好,娶回家后却因为自己芳华已逝,美貌不再“二三其德”的行为进行了痛斥,全文并无絮絮叨叨、哭天抢地的哀怨之情,与此同时她还给广大女性提出意见,“无与士耽”,这在深刻自省自己婚姻失败的原因后,还给后代的女性敲响了警钟,对她们的爱情起到了价值观上的指导作用。

另一个刻画深刻的弃妇典型是《召南·江有汜》中的商人妇,她的丈夫薄情寡义,在诗中,该女子分别用“不我与”(不和我居住在一起)、“不我以(不需要我)”、“不我过”(不到我这里来)来诉说丈夫的无情无义。把一个临走前不和“我”一起回去,不和“我”待在一起,甚至故意躲着“我”的负心汉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与其他弃妇哭哭啼啼,黯然神伤不同,她在文中展现的是一个非常有自信的弃妇形象。她对自己的价值和在在丈夫生活中的地位非常自信,她甚至预言丈夫今日对她做出这么无情无义的事情,这么狠心地把自己抛弃,日后必将受到惩罚,她对丈夫进行了酣畅淋漓的咒骂,这就是各章结句所说的“其后也悔”(日后他一定会后悔)、“其后也处”(日后他后悔过后,一定会偕“我”同居)、“其啸也歌”(现在他不见我,日后一定会悲歌!)。非常明显地表现了她的报复心理。虽说这只是这个弃妇单方面的假想之辞。甚至那个男子很可能只是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把与她的感情放在心上,但这都不妨碍我们掀开《诗经》厚厚的帷幕,看到《江有汜》中这个自信、坚忍而又决绝的弃妇形象。

所以,这两个弃妇的整体形象是自信自省的。

第二部分,无可奈何型。

《小雅·谷风》中的女子是一位性格善良却懦弱的人、她在这首诗中哀怨地叙述自己当年与丈夫一起历经艰辛,饱经雨雪风霜,而今生活变好后,丈夫却抛弃了自己的事实:“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大意是“当年担惊受怕时,只有我帮你分忧虑;如今生活富裕安乐之后,你却狠心把我抛弃。”此诗的语言委婉含蓄、表面上没有一个正面责备丈夫的词,但责备的意思已经表露无遗。这体现了她被丈夫抛弃后无可奈何,敢怒不敢言。整首诗萦绕着一种对过去依依不舍、对现状无可奈何的情绪,表现出“温柔敦厚、怨而不怒”的基调。这也反映了在几千年前,妇女地位低下,没有独立的精神和人格的现状。

有人拿汉代《白头吟》中的弃妇形象与她进行对比,与她不同的是,当听到男子已经变心之后,《白头吟》中的女子做法是果断决绝的,毅然决然地要分手“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何等痛快!而《谷风》中的女子,虽知她的丈夫已经变了心意,却仍然:“黾勉同心,不宜有怒”(我们要勤勉努力一条心,不要随随便便就发脾气)这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把《小雅·谷风》》中的这个弃妇的懦弱、无可奈何,毫无自我意识塑造得更加立体。

《小雅·白华》中的女主人公的原型据说是周幽王申后,她被废弃之后满腔怨气无处发泄,甚至得了心病,“之子之远,俾我疧兮”。疧的意思是因忧愁而得病。丈夫的背叛与远离,让她忧愁病难消。而造成她心病的原因就是诗中的“之子”和“硕人”,“之子”指的是她的丈夫,“硕人”是丈夫的新宠。“天步艰难,之子不犹”和“之子无良,二三其德”,她把矛头直指没有德行、薄情寡义的丈夫。而“维彼硕人,实劳(忧劳)我心”又直抒胸臆,丈夫的新欢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让自己日日夜夜不得安睡、心中忧虑。而她面对这一切不公的事实,她却无可奈何,不能奋起反抗,也不能大声咒骂,只能无可奈何、哀哀自怜。

第三部分,苦苦哀求型。

《郑风·遵大路》中的女主人公是这种类型的典型。戴君恩《读诗臆评》认为这一首是妻子送别丈夫的诗。朱熹在《诗集传》中斥此为“淫妇”诗,他认为这首诗是“一个‘淫妇’被人抛弃,丈夫离去之时,拉着丈夫的衣袖苦苦哀求不要离开自己的故事。”考证各家说法,与原诗进行对照,似乎都有些道理。但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些主观和时代的色彩。个人认为,郝懿行在《诗问》中“留夫”一说与诗意较为贴近,他对这首诗的解读是:“民间夫妇反目,夫怒欲去,妇惧而挽之。”③这首诗歌没有明确交代故事背景,只截取了一个小镜头:男子愤怒地拂袖而去,女子顺着大路紧追不舍,拉紧男子的手,拽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他不要将自己丢弃。那女子哀哀泣告:“无我恶兮,不寁故也!”恶的意思是“厌恶”,寁是“迅速、马上”的意思。故指故人,也就是文中的女主人公自己。她用第二人称的语气反复向男子哭诉自己的痛苦无助,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说,只是反反复复地拉扯着男子呼唤:“不要嫌弃我,不要抛弃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说断就断……”留给我们眼中就是一位懦弱无能、苦苦哀求的弃妇形象。我们固然会同情这位弃妇痛苦无助的遭际,但她懦弱无能的情态实在让人悲哀,不禁让人产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

三、结语

《诗经》作为我国古典文学的开端,为我国文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其中弃妇诗反映了深刻的社会意义与现实意义。女性在经济上和精神上的双重不独立,是她们遭遇不幸的主要社会根源。这一类诗有力地批判了封建社会总男女不平等的罪恶婚姻制度,揭露了男尊女卑的不合理的封建秩序。它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几千年前的社会风貌,而且让我们看到了一系列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对这些女性形象以及她们的心理特征的分析,对我们现代人感悟生活和欣赏艺术都有帮助。

注释

①尚永亮.《诗经》弃妇诗与逐臣诗的文化关联[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3:2.

②尸佼.《尸子》[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78.

③郝懿行.《诗问》,续修四库全书第65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65.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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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高淑红.从《卫风·氓》《邶风·谷风》看《诗经》的弃妇诗[J].2010(23).

作者简介

蔡冬梅(1993.06.21—),对外汉语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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