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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地理学视角下《燕食记》地理空间研究
摘要:地理空间作为文学发生的基本场域成为众多作家创作的根基与来源,为作家提供写作背景及审美对象,并影响其作品风格与思想。葛亮的《燕食记》集中于粤港两地,在历史与现实的穿梭往复中,从粤到港的迁移变化中,呈现了一部岭南风物志。展现了从二十世纪初到当下粤港人民的生活变迁、时代社会状况。以文学地理学视角考察《燕食记》,从地理空间包含的地域因素与文化因素两维度对文本展开论述,感知文本蕴含的文化观念与价值取向,探究沉潜于文本下的生命情怀。
关键词:葛亮;《燕食记》;地理空间
在文学地理学中,人——地之间的关系成为探讨的核心问题。地域作为作家成长的空间,为作家提供了写作背景和情感依托,影响作家创作的空间范围。基于某地而形成的作品也往往会被看作是一个地区的表征,二者互相影响。葛亮在岭南生活了二十多年,粤港两地于他而言仿佛第二个故乡。因此葛亮在《燕食记》中建构了两个重要的城市地理空间,一个是广州,一个是香港。其中,景观作为地理空间的一个重要载体被重点体现,具有深刻内涵。
《燕食记》中所出现的景观标志生动体现了一座城市的外观样貌特征。那些随处可见的广州茶楼、柏园、楠园、珠溪、陶然居、九州江、同钦楼、般若庵与繁荣的太史第、文笔塔、枣子巷七号、北帝庙、香港北角、广州西营盘的正街、石塘咀等等,这些熟悉的街道巷口和楼宇构成了粤港独特的景观。这些景观的写入本身就具有地理空间的意义。大量现实景观被写进作品中,它们既是文本中的背景,也是作家现实生活的背景。现实与文本通过景观而紧密联结在一起,使文本更加具有真实性。
当然,小说中的地理景观不仅具有展示空间特色的意义。更为重要的是,作者通过选取这些典型景观,以及景观所组成的地域空间来展示人物的生存场景与状态,并让景观成为情节发展的助推器。《燕食记》以宏大的叙事手法,讲述了荣贻生上下三代人的奋斗史。从得月阁到同钦楼再到十八行,作者将人物放置在不同场景下,使景观成为人物、情节的重要见证。慧生在般若庵救下荣贻生,故事由此开始;二人在太史第安置,太史第成为连接前后情节、改变主角命运的重要场所;同钦楼和十八行则成为陈五举辉煌复杂一生的开头和结尾。这样的叙述策略,让小说中的两地景观以富有鲜明的地理学意味与人物、故事情节、历史现实串联起来,使得小说的地域空间更加独特。作为故事人物活动背景的众多景观共同构成了区域性的地理空间,成为小说中人物命运沉浮、情节跌宕起伏的重要场域。由此来塑造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命运,使得作品更加深入人心。
除了景观,由一个个景观构成的城市空间也是葛亮小说中的重要地理空间。从广州到香港,从二十世纪初到当代,城市的变迁也为作家创作提供了无数素材。葛亮以建筑及商业结构的变化为线索体察城市变迁,由小及大。而这种变迁又往往和当时的政治经济事件无法脱离关系。清末民初时期,太史第因政治地位而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般若庵因军阀光临同样闻名。抗日战争期间,军阀消失导致般若庵渐渐没落,太史第由于人口出逃更是苍凉无比。
五六十年代,内地移民涌港,人口膨胀,茶楼、酒楼大量涌现,互相竞争。同时由于汹涌的移民潮,使得当地制造业空前发展与扩张,香港金融市场也渐入佳境,社会对工商楼宇的需求增加。七十年代,港府展开大型填海计划,港岛北岸的海岸线完全改观。这时的香港,经济起飞,产业结构调整,湾仔一带渐渐成为打工人的天下。九十年代,香港制造业式微,大量工厂闲置,多数工业大厦改作货仓用途。而到了当代,得月成为茶艺博物馆。过去的工厂、酒楼茶楼很多都已消失不见,杜老志道上屹立于湾仔半个世纪的夜总会,挨过了“八七”股灾、九七年的金融风暴,却仍未逃过结业的命运。 一切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酒吧、高楼大厦、地铁……小说中建筑、商业结构作为城市的标志反射出粤港两地一个世纪的巨大变迁。文学的发生本就是文明映照的结果,通过映照产生对比,折射出两种城市文明、两个时代的差异及复杂关系。
《燕食记》中城市的变迁进一步可印证人物命运的变迁和情节的变化。荣慧生、荣贻生、陈五举,三代人的命运通过城市的变迁一一展现在作品之中,人物的发展脉络清晰可见。这些变化也让小说将人物、情节同具有粤港特殊风貌的事物进行有效的联系,在记录下这一个个真实的场景变迁的同时,也让这些场景成为文化、历史的载体。这百年来粤港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改革开放。历史在其中留下深刻印记,这些承载着文明进步痕迹的场景建筑也成为人们感受粤港传统文化的一个窗口。城市变迁同样连接着粤港人民的复杂情感及生命情怀。一百年来,多少人老去,多少人新生,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上一辈的怀念遗憾,这一辈的遗忘期待,透过城市的发展表露无疑。这样的书写为文学作品赋予了独属于粤港的风情。粤港文学的书写也随之不再仅止步于临摹城市外貌上,而是和城市融为一体,捕捉它真实的、独特的文化内涵。
因此《燕食记》的叙事动机,并非简单地虚构小说。而是将现实事件与历史事件缠绕在一起,借陈五举的回忆口吻,站在当下,与历史对话,看百年间粤港的风云变幻。可以说,这是关于粤港极其真实的回忆录。基于这样一个叙事策略,《燕食记》中从民国到当代的城市建筑、结构的改变,就不仅仅具有地理学的意味,而是和整个人物故事紧密相连,和共和国的历史紧密粘合。是回忆一座城,而不是单纯回忆某个人、某段故事。它虽是时代的产物,但又超越了时代,以此见证城市发展、时代变迁永久的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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