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水果是苏轼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其诗文中常见的书写意象。苏轼在诗文中常常描写水果的样貌与食用的感受，这些诗文中的水果书写寄寓着苏轼对生活的态度。本文梳理苏轼诗文中关于水果书写的部分，从苏轼的水果书写中探求苏轼的饮食情趣与精神世界。

关键词：苏轼；水果；精神

水果在膳食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吃水果是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宋代文人，把水果也像写茶与花草一样写进诗文。作为宋代饮食文化重要书写者的代表人物，苏轼写进诗文的水果多达数种，其中包括柑橘、荔枝、香蕉、杨桃、椰子、龙眼、槟榔数种。

在苏轼笔下，柑橘和荔枝是其描写最多的水果。

宋代四川果州是当时的优良柑橘产地。苏轼在《戏和正辅一字韵》中讲到家乡的柑橘种植“故居剑阁隔锦官，柑果姜蕨交荆菅”。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家乡的美味是苏轼心头萦绕不去的乡愁。《七年九月自广陵召还复馆于浴室东堂八年六月乞会稽将去汶公乞诗乃复用前韵三首其二》诗中记载苏轼被从扬州召还，路过会稽，还在惦念杭州梵天寺的月廊的卢橘的事。 但苏轼关于吃柑橘的诗文多写于杭州任官与被贬惠州、儋州期间。在杭州所作《初自径山归，述古召饮介亭，以病先起》讲到余杭径山的橙子“西风初作十分凉，喜见新橙透甲香”；到临安於潜视察蝗灾时又提到了於潜的柑橘“黑黍黄粱初熟后，朱柑绿橘半甜时”；《催试官考较戏作》提到了杭州的野生橘“风咮堂前野橘香，剑潭桥畔秋荷老”；《次韵正辅同游白水山》中的“赤鱼白蟹箸屡下，黄柑绿橘笾常加”，可作为苏轼在惠州经常吃柑橘的明证。而《食甘》《浣溪沙·几共查梨到雪霜》和《浣溪沙·咏橘》则生动形象记载了苏轼吃柑橘的感受：

露叶霜枝剪寒碧，金盘玉指破芳辛。清泉蔌蔌先流齿，香雾霏霏欲噀人。《食甘》

几共查梨到雪霜，一经题品便生光，木奴何处避雌黄。北客有来初相识，南金无价夸新尝，含滋嚼句齿牙香。《浣溪沙·几共查梨到雪霜》

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浣溪沙·咏橘》

在这些诗词里苏轼用比喻与夸张的手法形象地描写了柑橘的美妙之味。

荔枝是惠州最常见的水果之一。苏轼吃荔枝写荔枝多见于其在惠州时期的创作的诗文。其笔下提到荔枝的诗多达11首。苏轼在《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支》详尽的描述第一次吃荔枝的美好：

南村诸杨北村卢，白华青叶冬不枯。垂黄缀紫烟雨里，特与荔枝为先驱。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不须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不知天公有意无，遣此尤物生海隅。云山得伴松桧老，霜雪自困楂梨粗。先生洗盏酌桂醑，冰盘荐此赪虬珠。似闻江鳐斫玉柱，更洗河豚烹腹腴。我生涉世本为口，一官久已轻莼鲈。人间何者非梦幻，南来万里真良图。

在这首诗里，苏轼对荔枝极尽赞美之词，并在此诗下自注“予尝谓荔支厚味高格两绝，果中无比，惟江鳐柱、河豚鱼近之耳”，把荔枝与人间珍味江鳐柱、河豚鱼相提并论，足以说明其对荔枝的珍爱。尽管苏轼对美味的荔枝无比珍爱，甚至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但面对像“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斗茶选贡茶、朝野挥霍成风、百姓生活负担日渐加重的状况时，苏轼毅然借荔枝对这种情况发出无情的鞭挞。

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颠坑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枝龙眼来。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至今欲食林甫肉，无人举觞酹伯游。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君不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

初食荔枝时的惊叹“不知天公有意无，遣此尤物生海隅”，变成了“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的祈愿。虽然远离庙堂，在苏轼眼中，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衣食无忧才是盛世气象，人民才是生活的主角。

虽然苏轼认为荔枝“果中无比，惟江鳐柱、河豚鱼近之耳”，但是有一样岭南水果却让苏轼认为可以与荔枝媲美，这种水果就是龙眼。苏轼在《廉州龙眼质味殊绝可敌荔支》中赞美龙眼：

龙眼与荔支，异出同父祖。端如甘与橘，未易相可否。异哉西海滨，琪树罗玄圃。累累似桃李，一一流膏乳。坐疑星陨空，又恐珠还浦。图经未尝说，玉食远莫数。独使皴皮生，弄色映琱俎。蛮荒非汝辱，幸免妃子污。

苏轼描绘西海滨的龙眼树，如同仙境玉树仙树，不仅硕果累累，而且如同桃李饱满，果汁盈满。他还把龙眼比喻成天上的星辰陨落和珍珠还归合浦。甚至认为龙眼生长于蛮荒之地，反而是一种幸运，免得遭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带来的玷污。

除了柑橘、荔枝、龙眼，杨桃也是苏轼喜欢的水果。因为有五条棱，所以杨桃又被称为五棱子，果多汁，味酸甜。苏轼曾在《次韵正辅同游白水山》一诗中写道：恣倾白蜜收五棱，细劚黄土栽三桠。杨桃有清香之味，不成熟的杨桃有酸涩之感，“恣倾白蜜收五棱”或是苏轼记载的宋代杨桃吃法。

苏轼还曾两次提到吃香蕉的事。一次是在《正月二十四日与儿子过赖仙芝王原秀才僧昙颖行全道士何宗一同游罗浮道院及栖禅精舍过作诗和其韵寄迈迨》中记载“栖禅晚置酒，蛮果粲蕉荔”，说晚上栖宿的禅院里提供了南方的水果香蕉与荔枝。另一次是在《和陶答庞参军六首》中的表述“旨酒荔蕉，绝甘分珍。虽云晚接，数面自亲”。关于香蕉的口感于吃香蕉的体验，苏轼没有明确的记载。

海南产槟榔，槟榔具有行气消积，杀虫节虐的功效，是“食疗”的绝佳药材。苏轼被贬儋州时，不光爱上了嚼槟榔，还写下《咏槟榔》《食槟榔》等诗。在《咏槟榔》中，苏轼指出了槟榔的药用功效“可疗饥怀香自吐，能消瘴疠暖如薰”。《食槟榔》则对对吃槟榔过程与口感做了细致入微的描写：

北客初未谙，劝食俗难阻。中虚畏泄气，始嚼或半吐。吸津得微甘，著齿随亦苦。面目太严冷，滋味绝媚妩。

北方人一般不懂正确吃槟榔的方法，常常是嚼两下就想吐掉。苏轼的吃槟榔的感受先食而苦，再嚼则甘中带苦。因为喜爱槟榔，苏轼还把自己亲手所建的房子取名“槟榔居”，房后还种着槟榔树，他还会在槟榔树下和村民聊天。

作为海南特产，椰子也成了苏轼日常食用和书写的水果之一。其《椰子冠》诗云：

天教日饮欲全丝，美酒生林不待仪。自漉疏巾邀醉客，更将空壳付冠师。《前汉·高祖纪注》云：薛有作冠师。规摹简古人争看，簪导轻安发不知。更著短檐高屋帽，东坡何事不违时。

苏轼在儋州入乡随俗，用椰子酿酒，还用椰子壳做帽子，还写诗以自我调侃的方式表现了他不以远谪为意，随遇而安又违时自傲的精神。

王学泰在《中国饮食文化精神》里说“中国传统文化注重从饮食角度看待社会与人生。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喝，固有‘开了大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说。食前方丈、钟鸣鼎食之家把吃饭看作一种享受，读《红楼梦》有人厌烦里面老写吃饭宴会，实际上这不仅就是贵族生活本身，而且也反映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即使普通人的日常饭菜也会使食者体会到无穷乐趣”。苏轼吃水果也写水果，还写吃水果的感受，对于水果，苏轼已经超越了为饮食而饮食的实用主义层面，将其上升为一种随缘自适的人生境界。在水果的享用与描写中，苏轼穷且益坚、乐天知命的精神一点点显现出来。

参考文献：

[宋]苏轼著；黄任轲，朱怀春校点.苏轼诗集合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邹同庆，王宗堂著.苏轼词编年校注[M]. 北京：中华书局，2002

王学泰.中国饮食文化精神[N].光明日报，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