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艺谋作为中国最负盛名的导演之一，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电影神话，在国内外各大小电影节（展）上获奖无数，收获了大批拥趸者，并在他的执导历程中建构了其经典的“张氏美学”。不可否认，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作品绝大多数都具有极强烈的艺术特色和视觉冲击，不论服道化还是叙事手法上都能让人“一饱眼福”结束观看一部创作完整的影片[1]，但不能摆脱的是其影片中典型的男权目光下对女性形象的凝视及主观臆造。本文将从张艺谋导演的《满江红》（2023）和《金陵十三钗》（2011）两部影片中的相似之处分析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作品中对男性和女性角色截然不同的审美观念及叙事方式，并在女性主义批评视角之下，浅谈当今社会女性对男权社会的思考与反抗。

关键词：张艺谋；审美观念；女性主义批评

一、女性主义批评理论

女性主义批评理论是一种重新审视文学体裁，特别是文学作品中作者对性别和性别关系展现与内涵的研究手段。它既属于社会理论，也属于专业文学研究，旨在发掘文学作品中男女概念的表达、叙事形式和潜在的性别偏见。这种理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末、早期的二十世纪，以及1960年前后几位重要的文学家、女性主义者和女性学家的作品中，她们希望社会实践性别平等，关注那些因性别不公而受到压制和忽视的女性，扩大女性的政治、社会、文化等权力。女性主义批评理论研究从性别的角度剖析作品，从性别角色与情感之间的关系出发，分析不同性别背景和文化状况下性别偏见如何干扰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呈现，还有性别偏见如何反映在作品的结构和意义上。借助这种理论，可以厘清两部影片中对男女两性的不同塑造，引发对电影中女性人物的审美思考。

二、《满江红》与《金陵十三钗》中男女人物不同的审美范式

1.《满江红》与《金陵十三钗》

《满江红》是一部以岳飞所作的词作《满江红》为名并贯穿全片内容的影片，号称悬疑喜剧片，并于今年贺岁档正式上映。该片大致讲述了在岳飞死后四年的南宋绍兴年，秦桧率兵与金国会谈前夜，金国使者死在了宰相驻地，所携密信也不翼而飞，小兵与亲兵营副统领机缘巧合被裹挟进巨大阴谋之中，宰相秦桧命二人寻找凶手和真相的故事；《金陵十三钗》是2011年张艺谋执导的一部由小说改编的战争史诗电影，电影的故事以抗日战争时期的南京大屠杀为背景，主要讲述了1937年被日军侵占的中国南京，十四个逃避战火的风尘女子本想寻求新生活但最后代替教堂里的女学生赴死的故事。

《满江红》和《金陵十三钗》这两部影片的故事背景一个在中国古代的南宋时期，另一个是中国近代的抗日战争时期，但相通点都是处于社会不稳定、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战争年代。老话说乱世出英雄，但历史上极少诞生出女性英雄，或者说极少诞生被人们所熟知的女性英雄，张艺谋执导的影片中同样如此。

在《满江红》中出现的主要女性角色是三个舞姬，影片中三个舞姬以衣衫不 整、扭腰撒胯、妖冶轻浮的形象亮相；《金陵十三钗》中主要塑造的是十四位秦 淮女，在战争的岁月里风尘仆仆，并同样地，不系扣的旗袍和性感多姿的体态成为电影用来引人注目的“亮点”。

除此之外，在两部影片中都以不同方式呈现了某个女性角色被施暴的场景，《满江红》电影中将对女性人物瑶琴群体侵犯视为最狠的刑罚，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在作品中通过瑶琴之口，屡次向张大表达自已没失身，摇尾乞怜般向男人示好；同时，在《金陵十三钗》中通过豆蔻被日本人施暴而死的场景来表现日本人令人发指的行径以此引发观看者激愤难平的心境和油然而起的家国大义。

2.电影中男女人物的不同审美范式

（1）作为英雄存在的男性

通过观看两部影片后不难发现，张艺谋导演本人自身就存在着根深蒂固的菲勒斯中心主义让影片充满了男权色彩，两部作品中不断展现男性是英雄并且女性需要男性拯救才有可能存活的桥段。而当这些片段层出不穷时，女性就自然成为了被动的一方，男性的英雄形象就此高高竖起，女性便彻底置于男性视角之下。

《满江红》中不论探寻真相还是对抗秦桧，都是男性之间的对话，影片中男性作为英雄出场，对抗奸臣、追问岳飞遗留之词作，而女性角色的出场只能是利 用自己身体获取情报并传递信息。在电影《金陵十三钗》中，约翰·米勒成为一 名伪神父救助教堂里的学生，同时也收留了“金陵十三钗”（十四个青楼女子），其主要扮演的就是战争年代故事背景下救美的英雄之一。

（2）作为资本置换的女性

张艺谋执导的影片中，女性成为了一种可以用来交易的物品，成为一种能够转化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资本。对于男性而言，男性用女性的身体交换着各种 各样的东西，牲畜、权力、地位……而女性则往往因为被交易，丧失了自主权、没有了未来；对于女性而言，为实现自身愿望同样会将自己的身体选择同男性置换，以获取男性的帮助进而达到自身目的。

在影片《满江红》中瑶琴是否被玷污决定了张大是否可以对她继续保持珍惜 与在乎，通过女性身体的置换，他在乎的其实也只是大男子主义的权威和完全占有女性肉体的权力；影片《金陵十三钗》中玉墨为了让约翰·米勒帮助她们逃离南京，便用身体同其置换，纵情一夜是创作者认为玉墨这个角色可以付出的名为 “贞洁”的最大代价[2]。刘传霞认为“女性用身体救民族、报国家、救集体，是男性社会制造出来让女性自我沉醉、自我欺骗的政治神话，是让女性忘却自身的真实要求，不断仿效、不断复制的文化毒素。”[3]

在张艺谋执导的两部影片中，女性身体成为了为他人、民族、国家、社会奉献的重要载体，女性在男性构建的虚伪神话中一次次献祭了身体，成为了男权文化中自我沉沦的牺牲品，生命的个体体验动辄归结到民族国家主题，且这些“女英雄”的身份都已经被潜移默化的“去女性化”了。在这样的叙事过程中，女性身体具有了属于自己的价值，女性为了国家的安定平稳与百姓的生活富足，毅然决然的献出了身体，个体肉身得到了生存的意义。但是这些女性都是以男性为参照物进行塑造的，在为国家献身、为民族牺牲时，我们或多或少能在她们的影子中看到男性的精神面貌，而女性奉献自我、一心救国的面貌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只是一个没有女性“性征”的身体。

三、电影中男权凝视下的女性

1.影片中的性暴力情节

《满江红》和《金陵十三钗》两部电影中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女性角色被施以性暴力的场景，一定程度上满足了部分男性的窥视欲望。在《满江红》中，亲兵营副总领孙均奉令严刑逼供张大与瑶琴的这个情节点上，我们能够清晰窥见，张 艺谋为观影提供视觉快感的“荡妇羞辱”合法运作模式。同样是受刑，对于张大，孙均对他施以呛水与刀刮背后“精忠报国”刺字的惩罚，而对于瑶琴，则是让手 下士兵们一哄而上，凌辱她的贞操。这个缝合张大视线的镜头里，瑶琴惊慌而绝望，她轻薄如蝉翼的衣衫也在男人们的撕扯中被越褪越下。

萨拉·波莉在接受《好莱坞报道》的采访中表示：“每次我在电影中看到直 白的性侵画面都会感到不适。性暴力的展示在电影中不是必须的。我认为，谈论性侵事件发生后大脑混乱的那一刻，以及这些妇女之间发生的如何摆脱这种情况的对话，要重要得多。”影片中单方面对性暴力情节的呈现，只能表达出创作者对女性尊严的不重视以及女性话语权的剥夺。

2.偏执的“贞节观”

在《满江红》电影中的一个情节是，岳飞阵营的背景暴露后，小兵张大在情人瑶琴受士兵们侵犯之惩罚时，大喊出“杀了可以，别糟蹋她！”这典型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程朱理学贞节训诫令人听来分外震撼。与此同时，这个女人因为她舞姬身份的贞节瑕疵，顺利地让凌辱或视线凌辱她的男人们拥有一种“道德豁免”——她本就是残花败柳，应该让她为越轨的不道德行为付出代价。而后来的情节反转，孙均告诉张大，这一切都是演的，再度给予了孙均一次“道德豁免”，他并没有“真的”这么做，女人的贞洁没有丢失，这个最终的男性主角以此为自己加持了重要的正面弧光。

四、影片中女性人物的审美意义

以上这些情节，指涉的是女性贞操/身体的归属。女性的贞操/身体在中国电 影的家国叙事传统里是各种不同意识形态斗争的核心，尤其是民族忠诚性的“道 德——政治”问题。在这种话语下，如果一个女性要表现高尚，她需要为了守护贞节而寻死，以融合儒家伦理的忠贞和道义，倘若她被敌人所侮辱与玷污，她痛 苦的身体就会成为国土被入侵的耻辱标志。在影片里，瑶琴那一具性化的香艳肉 身，被大宋的男人征服，或是被金国的男人掠夺，是政治倾向与民族兴衰的重要隐喻。当瑶琴向张大吐露，自己从未让金人碰自己的身子时，张大舒缓而感动的 神色，标志着男性的性别与民族自尊在此时达到了双重的巩固与振奋，瑶琴也可 以在道德的尺度上被看作一个“烈女”的形象，进而被大加赞赏。这一叙事手法 在《金陵十三钗》中同样存在，以玉墨为首的妓女们被送去给日本人助兴之前，导演安排她们在自己的内衣里缝进玻璃，妓女们用这样猎奇而惨烈的方式，在银 幕上高扬地宣誓了女性的贞操与民族身份归属。

而现如今时代语境已急剧改变，随着女性自主意识觉醒和不断提高，十年不 变的男权意识形态下创作而来的商业电影已经很难满足一大批追求平等、向往自由的女性群体，女性迈向男女平等之路的过程艰难坎坷，但已然坚定地踏出了一大步。《满江红》及《金陵十三钗》电影的出现，最大的意义就是要时刻提醒反抗父权社会压迫，帮助未觉醒之女性觉醒，未发声之女性发声。

五、总结与反思

后现代消费语境下，张艺谋执导的电影使女性成为了集体性的狂欢，裸呈的肉体在亳无意义、肆无忌惮的进行展示，这让影片彻底沦陷于商业的枷锁之下，人文价值与人文关怀也被低俗拉入地域之渊。《满江红》《金陵十三钗》等一系列电影借着宏大历史叙事背景对女性身体进行的“窥视化”展现与“猎奇化”表达，虽然的确收获了大众关注的目光与不容小觑的票房战绩，但这种屈从于商业逻辑与消费文化的叙事方式将造成影片对美学探索的肤浅性与表面性。从张艺谋的这两部电影中不难发现，“自己的身体属于自己”这一本就合理的表述却成为了高不可攀的府人说梦，不论在任何时代，女性角色都不应该依据贞节的完整与否划分出高低等级。

参考文献：

[1]劳拉·穆尔维.视觉快感与叙事电影[M].范倍，李二仕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13.

[2]齐林华.女性·身体·想象：《金陵十三钗》的电影叙事学解读[J].创作与评论.2012，（4）：105-108.

[3]刘传霞.女性·身体·政治——从三部小说文本看建构女性自主性身体叙事的艰难历程[J].贵州社会科学，2003（06）：76-80.

作者简介：王雪，（1998-）女，汉族，山西晋城人，西南民族大学哲学学院美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小说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