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百年前爆发的“五四”运动，是中国人民自发的反帝反封建的伟大革命运动。而新文化运动中的美术部分也是“五四”运动的组成部分之一。革命的美术工作者们，高举科学与民主两面大旗，同封建旧文化和帝国主义的买办文化展开了一场战斗。推动了新文化新思想的传播，扩大了“五四”运动的影响，解放了封建文化与殖民文化压迫下的人民群众。同时，也为我们今天新媒体时代下的文化发展与宣传提供了许多启示。

1 前夜

在“五四”运动以前，中国已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在美术上也反映出半殖民地半封建性。传统绘画出现了脱离自然，一味因袭仿古的倾向。而工艺美术方面，由于帝国主义的侵略客观上带来的文化交流，便产生了土洋结合的风貌。

写实的西洋画其实早已传入中国，早在使用自由雇佣劳动进行较大规模的生产（资本主义萌芽）的明中叶后期，利玛窦（意大利人）就曾将圣母玛利亚油画像献给万历皇帝。由于商品经济的繁荣和东西方的文化交流，明中后期的百姓还可以从教堂中对西洋美术管中窥豹。而之后写实的西洋美术便只存在于宫闱之中了。

在民间一些工艺美术品上，例如发源于上海的月份牌画，既宣扬了封建道德，又鼓吹了资本主义生活方式。而服装设计更是封建文化与外来文化的碰撞，1898年，康有为等在“戊戌变法”中便上书“皇上身先断发易服，诏天下同时断发，与民更始。令百官易服而朝，其小民一听其便。”但光绪帝却说：“国家制服，等秩分明，习用已久，从未轻易更张。除军服、警服因时制宜，业经各该衙门遵行外，所有政界、学界，以及各色人等，均应恪遵受，不得轻听浮言，致滋误会。”清末的服装改革，只是从实用主义的角度出发，并未触及根本上的封建意识。

2 革命

新文化运动中不少有识之士欲改革现状，提出要考虑美术对广大群众的宣传和教化意义。教育家蔡元培向来是关心美术的，他发表了大名鼎鼎的《以美育代宗教说》，提出了“文化进步的国民，既然实施科学教育，尤要普及美术教育”的观点。鲁迅先生作为文化革命的主将之一，在1918年“五四”风暴来临的前夕，提出美术工作者的社会责任，要求美术家“是能引路的先觉”，强调美术的文化宣传意义与社会责任。

2.1 新文化运动中的美术革命

早在辛亥革命前后，中国就掀起了史无前例的留学大潮。许多有志青年怀揣振兴中华挽救民族文化的热忱，到日本和欧洲去寻求真理。这其中产生的美术工作者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近现代美术。20年代初的《造型艺术》杂志的《美术杂话》部分中有一段这样的描述：“西洋绘画进步之速，真是一日千里。自然派、印象派、后期印象派、立体派、未来派，二三百年之中，画派之蔚起者甚多。然中国绘画仍固守残缺，息息待灭。一般学画者非黄即王，非董即倪。总是相沿旧范中周旋，绝不肯放大气力自创新派也。”在这样的背景下，就像中西医学一样，语义上“西洋画”与“中国画”的分野渐渐在社会各阶层中普及开来了。同时，美术领域改革的呼声也渐渐强烈。

当时，许多美术工作者认为，美术的写实主义与科学精神密不可分。事实也确实如此，西方文艺复兴时期工程设计与绘画确实是密不可分的，在中国近代化早期洋务运动中绘图教育往往具有美术和工程的双重属性。后世的现代多学科研究也证明，对事物的描述的精细水平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人们对事物的认识。例如，记忆很多口红色号名称的人对口红颜色的分辨能力远强于不记忆口红色号名称的人。

基于这样的观点，他们所要求从表现方法上进行“美术革命”，要求重视写生，反对临摹。在五四运动前后刘海粟先生主张画人体模特，强调对人体表现方法的研究。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刘海粟先生带领上海美专师生同封建军阀孙传芳进行了不妥协的斗争。同样是在五四运动前后，郎静山开始拍摄女性模特，并于1928年完成中国的第一张女性裸体摄影作品《慎独无私》。据悉，模特因此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这几乎与上海美专那位女人体模特命运相同。这些事实反映了五四运动前后，中国确实出现了“是能引路的先觉”的美术家，在五四运动及新文化运动的潮流中，一批美术家同封建意识及买办思想展开了不屈的斗争，推动了“民主”与“科学”的精神在广大人民群众中的传播。

在美术向写实主义变革的大背景下，也影响到了中国画，动摇了中国画传统的线性造型，色块和面的概念和方法在中国画中也得到了重视。徐悲鸿就是开启中国近现代美术的旗手之一，他将写实主义的精神和方法引入中国绘画。陈独秀也对中国画的本体问题做了论断：“若想把中国画改良，首先要革王画的命。因为改良中国画，断不能不采用洋画写实的精神。”其对“王画”的极力批判不无根据，“我家所藏和见过的王画，不下二百多件，内有画题的不到十分之一，大概都用那临、摹、仿、橅四大本领，复写古画，自家创作的，简直可以说是没有。”、“现实主义，诚今世贫弱国民教育之第一方针矣。”其认为国画也应该吸收现实主义的精神，才能对社会进步起到积极的作用。

但在新文化运动中，也有一部分美术工作者对传统美术产生了虚无主义的观念，在美术发展上否定传统和提倡全盘西化。他们所理解的“民主”仅仅是争取个人自由与个性解放，也有人将西方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所产生的“现代艺术”介绍到中国，比如后印象主义美术或是马蒂斯的“野兽派”等，但对于处于前现代社会的那个时代的中国来说，这也只是小资产阶级的自娱自乐，而很难谈得上社会效益。从实际效果来看，新文化运动带来的美术中的“民主”精神，不光是创作者“表现”的民主，也带来了欣赏者的民主。徐悲鸿先生画的马，上至高官豪绅下至贩夫走卒，都能从中体会到马的神韵。齐白石先生画出的浓厚的乡土气息，纯朴的农民意识和天真浪漫的童心，让那个时代的许多人从动荡不安的社会中寻找到了一些精神力量。郎静山先生拍摄的中国画画意摄影作品，造型上吸取了中国传统水墨画的特点，质感上又具有摄影的写实性。他说：“我主张在技巧上，应吸收西方科学文明，使照相不再是件难事。但要谈到艺术视界，无论取景或色调，我都认为应多研究国画中蕴含的旨趣。”新文化运动中的美术家，基于中国传统的审美意识，吸收融合西洋美术表现方法，推动了现代美术欣赏向广大人民群众的普及。

2.2 五四运动影响下的革命美术

五四运动中许多画家的作品带有浓厚的反帝反封建色彩。面对巴黎和会上的屈辱局面，他们笔尖直指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揭露了他们的罪恶本质。比如漫画《谁谓中国国民尚能享受自由幸福耶？》（沈泊尘作）、《玩弄于股掌之上》（马星驰作）、《扩大反英运动》（黄文农作）、《内阁总理》（何剑士作）等。

在“五四”的风暴中高涨的革命美术，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也得到较大发展。从1921年到1926年，全国性的多次大规模的政治大罢工运动中，当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会组织印刷的海报和出版的刊物上，出现了许多反映工人运动的宣传画。与此同时，在大革命时期的农民运动中，革命美术也获得了较大的发展。1926年毛泽东同志在广州举办第六期农民运动讲习所时，专门开设有“革命画”的课程。后来，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苏区美术”、“根据地美术”、受“左联”影响的美术也有很大发展。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美术中，“写实主义”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普及，形象立体的西方绘画技法相比诞生于士人阶层的中国传统绘画展现出了在文化思想宣传方面的巨大优势。这也是后世毛泽东同志对美术工作的指导的思想的来源之一，“此事应当改变。男女老少裸体model，是绘画和雕塑必须的基本功，不要不行。封建思想，加以禁止，是不妥的。”毛泽东同志于1965年的这段批示，正是对文化宣传工作中写实主义的力量的深刻认识。

2.3 变革的服装文化

在工艺美术上，五四运动与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在服装上有着重要的体现，服装文化向来是中华文明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很大程度上能反映社会意识的变革。辛亥革命后，孙中山先生发明了“中山装”，他受日本学生装和西方军服的启发，在其基础上设计了四个口袋，象征中国传统的“礼义廉耻”，又根据五权分立和三民主义，设计前襟为五粒扣，袖口为三粒扣。在五四运动及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女性解放的思潮使女装的样式极大丰富。辛亥革命后的“天足运动”，使得女性终于从“裹小脚”的封建桎梏下解放了出来;五四运动后至抗战前夕，“天乳运动”也成为潮流，女性们普遍不再束胸，提倡女性自然的人体美的观念得以传播，新式旗袍也在五四运动前后普及开来，特别是20年代出现的紧身旗袍将近代女装的变革推向了高潮，这种旗袍衣领紧扣，适合肩宽较窄的东方女性，腰身瘦窄，胸部和臀部勾勒出明显的女性性特征，两侧开衩，使两侧腿部的自然美态尽显，衬托出既典雅含蓄又自然性感的美，是端庄与动感的统一。精干利落而又体现民族风俗的服装，也是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影响下的民族文化潮流。

3 启示

放眼当今世界，我们面对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同一百年前的“五四”运动时期一样，国内和国际形式发生着很大的变化，在这样的变化中，我国的文化发展和文化宣传工作都遇到了许多挑战。一百年前的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中，美术工作者以开放包容、融合传统、科学写实的美术发展态度推动着民族文化的进步，这样的观念对我们今天迎接文化发展的挑战是宝贵的经验。同时，当今文化以互联网为基础平台，呈现出了许多新的特点，自传播、分众化、国际化成为了当今互联网文化传播的基本规律。图文与影视是当今互联网文化媒介进行文化传播的主要形式，而美术素养更是大众媒介素养与制作者媒体素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3.1 开放的潮流与挑战

“开放”与“包容”永远是文化发展的动力。一百年前，美术家们吸收西方美术表现方法，变革了中国传统美术，女权运动使得女性从封建桎酷中解放了出来。今天美术多元化的表现形式融入设计、融入影视、融入自媒体、融入每个人的朋友圈。人们总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然而如果把目光放在那些没有发生过社会文化革命的国家或地区上时，就会发现这并不是理所当然。这提醒我们，在文化发展上要像一百年前的仁人志士那样坚持“开放”与“包容”的态度。由网络媒体账号“共青团中央”发起的“中国华服日”活动取得了良好的传播效果与社会效益。但是我们应该警惕借“传统文化”之名，传播封建思想的行为。我们必须认识到“国风”文化的基石，正是一百年前美术工作者们对中国传统美术的改造。在他们的努力下，我们才能看到今天借鉴了世界各国美术元素的国风文饰，经过科学的设计和数码印花之后，制作出的一件件精美的汉服成衣。

今天的文化发展离不开国际交流，同一百年前一样，不应总通过“文化侵略”的滤镜去看待国际文化交流。西方有意识的对中国进行文化侵略的现象是存在的，西方在意识形态领域对中国的抹黑也是存在的。许多国外社交媒体平台存在通过关键词检索等手段，人为提高中国负面信息的热度，降低中国正面信息的热度。但在这样的挑战下，“李子柒”与“乌合麒麟”例子证明了，在以自传播规律支配的互联网文化中，真正具有传播力的美术内容不怕人为的控制。

3.2 自决的机遇与危机

在当今互联网文化中，分众化与自传播是基本规律。人们偏好不同的、无限细分的文化“小圈子”，互联网媒体平台通过“点赞”、“转发”的数据，对内容进行推荐。这样的传播方式一方面在短期上，实现了受众的“自决”，受众能根据自己的喜好决定接收的内容;但另一方面在长期上，受众被固化在自己熟悉的文化“小圈子”内，缺乏对社会整体文化发展动向的认识，反而不利于受众的“自决”。一百年前的美术工作者，也是抱着大众美术教育的信念进行美术创作的，在今天社会文化分众化的背景下，需要进一步普及美术教育，塑造社会共识。

同时，在文化宣传方面，美术创作应该主动与各种文化“圈子”结合，而不是排斥。一百年前的美术工作者，也正是积极寻求美术的社会意义和社会功能。而在当今的互联网文化规律下，只有符合自传播规律，与各种文化“圈子”密切结合的美术作品，才能获得传播效果，才能产生社会效益。而寻求让所有人都能欣赏的表现方法，反而会适得其反，起不到应有的社会意义和社会功能。

3.3 虚拟与现实的文化交融

当今互联网文化中，动漫、游戏等虚拟文化获得了空前的发展。可以预见，未来随着VR设备的普及以及计算机图形技术的进一步发展，由美术构建起的虚拟世界会成为人们文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研究如何处理现实文化与虚拟文化的关系，对进入下一个文化时代有着重要的意义。一百年前的五四运动与新文化运动提醒我们，既不要忽视过去，也不必惧怕未来，一百年前的美术家们，主张美术教育及欣赏应该普及。就像电影《头号玩家》所反映的理念一样，人既要活在虚拟世界中又要活在现实世界中。可以说在这样的背景下，美术素养成为了人们媒介素养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加强审美锻炼，增加审美经验，是构建人们在虚拟与现实交融的世界中的生活能力的重要一环。否则，就会出现“身高165的女生体重不足50kg，却觉得自己肥胖”、“动画人物的发色应该统一”这样的谬误。

同时，虚拟技术本身虽然只是一种手段，其呈现的内容可以是写实的也可以是浪漫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由于虚拟技术极大的拓展了文化创作的表现维度，所以应用虚拟技术创作的浪漫化的文化产品会获得空前的市场。但新文化运动提醒我们，浪漫主义不是无源之水，尽管浪漫的想象在其创作过程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其创作元素根本上还是来自于仍对客观自然世界的认识。如果抛弃了对现实世界的观察和体验，浪漫化的虚拟文化产品生产只会陷入套路化的模仿，就像新文化运动前的中国传统绘画那样，失去创新的活力。

4 尾声

“五四”运动与“新文化”运动，是中国人民自发的反帝反封建的伟大革命运动，正因为“五四”运动与“新文化”运动，中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这其中革命的美术工作者们的作用不可忽视。他们推动了新文化新思想的传播，扩大了“五四”运动的影响，解放了封建文化与殖民文化压迫下的人民群众。同时，也为我们今天新媒体时代下的文化发展与宣传提供了许多启示。我们今天正要进入一个文化领域全面分众化、自传播化、虚拟现实融合化的新时代。研究“五四”运动及“新文化”运动在美术方面对当今文化发展与宣传的启示，有利于我们向着这个新时代前进。扩大了“五四”运动的影响，解放了封建文化与殖民文化压迫下的人民群众。同时，也为我们今天新媒体时代下的文化发展与宣传提供了许多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