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诗经》的季节表现很有特色，以往学者多研究春秋季的诗歌，关于冬季的诗歌研究的较少。相对于春秋季节，冬季在《诗经》中的分量很小，甚至在其中都很难找到一个冬字。雪又是冬季的典型景象，笔者以雪为主要研究对象，分析雪在《诗经》中的表现。本文从景物特点、表现手法、内容情感三个方面分析了雪的独特性，以及雪在诗中所起作用。

关键词：《诗经》；雪；冬季

前言

《诗经》中对于季节的描写很生动，开创了伤春悲秋的创作氛围，历来学者也多研究。相比之下，冬季诗的数量相对较少，能够找到的研究文章也不多。那么冬季在《诗经》中又有怎样的描写呢？《诗经》很少直接提到“冬”字，多用物象代指，“北风”“雪”“冰”等。雪是冬季的代表景象，具有典型性，因此笔者选择以雪为主要研究对象，浅析雪在《诗经》中的多种表现。

一、“雪”——冬的景致

雪是冬季独有的景致，最能体现冬的寒冷、素白等特点。经笔者统计，在《诗经》中共有七首诗出现“雪”的意象，《邶风·北风》《曹风·蜉蝣》以及《小雅》中的《采薇》《出车》《信南山》《頍弁》《角弓》。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①

从诗歌标题和首句，就可以比较明确地看出，这首诗描绘的是冬季。开篇两个字“北风”，一上来就给人一种寒凉的感觉，紧接着又写到雪，“雱”“霏”言雪的盛大和分散，漫天大雪的景象更加重了寒冷之感。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北风”与“雨雪”相互呼应，共同营造出了严寒、肃杀的氛围，为整首诗奠定了基调。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蜉蝣》）②

“雪”出现在最后一章，作为喻体出现，用它的去形容麻衣，并没有涉及到景物的描写。虽提到“雪”，诗歌整体似乎与冬季并不相关，因此本章对此诗不作过多探讨。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采薇》）③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出车》）④

“雪”的意象在《采薇》中出现在最后一章，在《出车》中出现在中间章节，都出现于句式“昔我往矣，XXXX。今我来思，雨雪XX”。“雨”字突出了下雪的动态，漫天飞舞的大雪，典型的冬季景致。“雪”以冬季的代表出现，与“杨柳”“黍稷”的景致相对照，营造出了不同的氛围，生机勃勃与死气沉沉形成对比关系，来往之间便发觉年华流逝，时光不再。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々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孙之穑，以为酒食。畀我尸宾，寿考万年。

中田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曾孙寿考，受天之祜。

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信南山》）⑤

这首诗对季节的描写更细致、更丰富，整体呈现出的艺术性较高。《信南山》从冬季开笔，写云与雪、天与地。从空间上看，给人一种壮阔的感觉。大雪纷纷，从天而降，化而为水，滋润土地，生长万物，视角由上至下，由表及里。以雪为万物生机之始，源头活水，从宏观上对冬季，作了一番较为细致的描绘。以冬季为一年之始，延申写到春夏，绵延流转的景致，写出了作物生长繁衍的自然规律，能够使读者感受到自然的生命力，一种蓬勃、滋润之感迎面而来，与另外几首诗的艰涩之感不同，《信南山》的基调是积极的，景物色调是明亮的，氛围是较为轻快的，这几首诗虽然都是写大雪，给人的感觉却不大相同。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肴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

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几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頍弁》）⑥

雨雪瀌々，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

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角弓》）⑦

在《頍弁》《角弓》两首诗中，雪都出现在最后两章，收束全文。这两首诗都描绘了有关雪的自然现象。下大雪前，气温不算寒冷，雪自天而降，遇到较暖的气体，便会凝结成“霰”，雪越下越大，雪后气温也会骤降。整个描述了大雪的动态过程，使得诗歌整体的氛围越来越冷。再盛大的雨雪气象，见到日光也会自然地消散。雪无法永远保持固体的状态，遇到光热便会慢慢转化为水和气雾。大雪纷飞，而后日气蔓延，雪渐渐消散，景物的色调由暗转明，前后形成一种反差感。

雪在《诗经》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每次出现所占的比例也不大，整体上有几个特点。在位置上，多出现在诗的首尾或者每章的首句。在描写上，十分简洁，寥寥几笔，不作过多的渲染。“有物色而无景色”⑧，多是物象独立出现的，没有细致的景致描写，依靠读者的联想和想象。在对雪的描写上，写得都是大雪的场景，多用“霏”“雱”等形容词，叠词的使用更突出了雪的盛大，呈现出开阔之景。“雨”字突出雪的动态，雪前、下雪、雪停、雪化也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视角上，多是由天及地，由上至下，视角比较开阔。在色调上，给人一种昏暗、艰涩的感觉。尽管雪是明亮的，但是色调单一，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孤独、迷茫的心情，尽管雪是动态的，有时也会有沉闷之感。

二、“雪”——表情达意的载体

（一）表现手法

对于比、兴手法的定义，古人多有论述，目前学界对朱熹的观点接受度较高， “比者，以彼状此” ⑨“兴者，托物兴词” ⑩，本文采用此观点。所谓“比”的手法，就是借用其他的事物来比喻作者想要阐明的事物，这种表现手法会使表达更加形象生动；所谓“兴”的手法，就是先说其他的事物来引出想要后面的诗句，这种表达手法便于作者抒发感情。

“雪”的意象在《诗经》中常常作为喻体出现。比如在《曹风·蜉蝣》中写到“麻衣如雪”，这一个“如”字明确地表明了雪是用来比喻麻衣；《頍弁》中有“如彼雨雪，先集维霰”一句，其中的“如彼”也是比较明显的标志，用“雪”之彼物比喻生命之此物，用雪的动态变化比喻人的生命终究会由衰老走向死亡。这些是比较容易辨别的比。《邶风·北风》用“北风”“雪”极言寒冷，以此比喻国运。国家将有霍乱，气象惨淡。《角弓》用雪见到太阳会消散的自然现象，比喻谗言遇到明君就会停止，奸佞遇君子便无能为力，在正气面前邪恶便无处遁形。笔者认为《北风》《頍弁》中“雪”的那一句也可以看作起兴，引出下文的叙述和抒情。

（二）情感内容

《北风》用雪的寒冷彻骨，写行路的艰难，写时局的困顿，写国运的衰落，写雪寒也是写心寒。昏暗的色调、肃杀的景象，此情此景引出了作者的愁绪，更加重了作者的忧愁急切。《蜉蝣》也是借用雪来表达作者的忧愁。《采薇》《出车》中两种景致的对比，表达时间的流逝，可见时间之久。感叹时序，复杂的情绪随之而来，有对家乡的思念，有对时局的忧心和不满，有对行路艰难的慨叹等等。“雪”作为物象，为后面的抒发情感做了铺垫。《信南山》中的“雪”充满生气，质朴的劳动人民希望以瑞雪为丰年开端，表达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对生活充满热情。《頍弁》用雪的特点，来写生命的短暂与快乐的易逝，引发作者对生命的思考。《角弓》以雪为喻，由自然之理延伸到君王之道，表达的作者忧国忧民的情怀。

总的来说，《诗经》中借雪景抒情，多抒发负向的情感。雪没有完全作为一个独立的审美个体存在，多是服务于内容情感。因此，雪与下文内容存在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可以融入整体诗文的调性，在其中并不突兀。雪的出现更多时候并不是偶然，而是作者的巧心安排。作者写雪不单是写雪的景致，更重要的是后文的衔接。作者善于抓住雪的特点，如颜色、温度、形态变化，与后文内容形成有机联系，能够更好地表情达意。

三、结语

《诗经》中关于雪景的描写不多，其中出现的场景多是大雪，对雪的描写也十分简单，需要读者依靠自己的想象去构建一个完整的画面。形容雪也多用叠词，更加突出雪的某种特征。动态的雪，也使得雪景更为开阔、壮大。雪在其中也多被用来作比喻和起兴，能够更好地表情达意。写雪的一句，与诗歌主体的季节性相关不明显，但在内容上几乎都有一定的关联。雪在《诗经》既可以作为一个审美对象存在，又可以作为承载诗歌情感内容的物象。

注释：

①-⑦ [宋]朱熹集撰；赵长征点校：《诗集传》，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39页，第135页，第165-166页，第167页，第239-240页，第249-250页，第257页。

⑧ 钱钟书：《管锥编》，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613页。

⑨⑩ [宋]朱熹集撰；赵长征点校：《诗集传》，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6页，第6页。

参考文献：

[1] 钱钟书.管锥编[M]. 北京：中华书局，1979.

[2] 张晓青.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季节表现[D].中国社会科学研究生院，2012.

[3] 刘赪秀.《诗经》中的物候描写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2012.

[4] [宋]朱熹集撰；赵长征点校.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7.

[5] 周振甫.诗经译注[M].中华书局：2019.

[6] 张诏宣.《诗经》物候叙写研究[D].北方民族大学，2021.

[7] 李山.《诗经》讲读[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

[8] 郝桂敏.从《诗经》看周代的农业文化精神[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45（04）.

作者简介：陈彦霖，文学硕士在读，就读于辽宁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