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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性别角度看《人造美人》中的“女性”机器人形象

王康易
  
天云媒体号
2023年18期
延边大学外国语学院 吉林省延吉市 133002

摘要:作为日本科幻文学奠基人之一的星新一在其早期作品《人造美人》中,首次创造了“女性”机器人形象。这种女性机器人的建构是从以男性主体的欲望和心理出发的,在日本传统家父长制社会中显得格外讽刺。因此,本文将从社会性别这一个崭新视角来审视“女性”的内涵,理解“女性”机器人形象对当今社会构造的映射作用。

关键词:星新一;社会性别;女性;女性气质

社会性别是从人类的相互关系和社会生活中不断地被创造出来的一种社会机制、文化范畴。但是,这种由文化所建构而非生物属性所规定的机制,却成为人们划分劳动分工和社会角色的依据,并且长期以来被叙述为人的本真性、根源性的知识。在文学史上,社会性别与机器形象的结合反复出现。《人造美人》(日语原版书名为『ボッコちゃん』)是星新一于1958年发表的科幻小说。这篇小说始终伴随着几个问题——如何看待机器人被赋予的性别?ボッコちゃん作为“女性”机器人形象是如何被塑造出来的、有何特点?因此,本文将以社会性别论赋予我们的立场和态度出发,试图挖掘“女性”机器人对女性在社会体系中的地位的隐喻,以期解决以上问题。

一、“女性”机器人的登场

类人型机器人一旦被创造,它们的外观往往会呈现某种人类性征。星新一赋予机器人以美丽的人类女性外表,就是有意识地为本质上没有性别的机器人添加性别属性。

1.1“女性”机器人形象的灵感来源

星新一作为一个科幻小说家,习惯随处记下瞬间所想,并将其化为作品主题。1957年12月的银行手册上“ボッコちゃん不会说恭维话”的随笔,正是他对ボッコちゃん的最初构想。根据《宝石》1961年7月号刊登的星新一相关访谈,可知「ボッコ」这个名字是他由机器人的日语发音ロボット转化而来的,属于个人对机器人的爱称。星新一还特意在「ボッコ」之后加上日语中对年轻女性的亲密称呼后缀「ちゃん」,最终拟定了“女性”机器人的名字。简而言之,星新一通过给机器人起一个女性化的名字,自然而然使读者联想到美女形象,并将男性对女性的渴望和幻想投射到这个人造美人身上。

1.2 “女性”机器人的内涵

星新一在创作《人造美人》之初,似乎并没有认真考虑过“女性”一词所隐含的深意与矛盾。从生物学角度来说,ボッコちゃん并非女人,但却被称为“女性”。人造之物本不应有性别,ボッコちゃん却偏偏出于人手,才被视为“美女”。在这里,“美”是与女性直接相关的语言符号,同时也是判断女性价值的标准。“被创造出来的女性”与“真人女性”在文本中是以对等关系存在的;甚至人造美人是如此完美,以致于完全凌驾于真人女性之上。也就是说,ボッコちゃん具备了一个人类女性都不可能满足的“女性性”。

二、机器人被构建的“女性”形象

星新一将创造机器人的能力和权力降格到酒吧老板这样的普通人手里,机器人结构的粗糙提供了原因。尽管如此,故事中除老板外的所有男性不仅把ボッコちゃん认成真正的人类,还将“她”视为理想女性。

2.1 完美无瑕的美人

“美人”一词被涂抹了浓重的女性性别色彩。在日本的奈良和平安时代,“美”一词表示对年幼者和弱者的喜爱及怜惜之情。而在近现代社会,“美人”则专指面容姣好的女性。换句话说,“美人”直到今天仍是只用在女性身上的词。针对ボッコちゃん的描述不限于此,还包括内在。当然,“高冷”是一种傲慢的姿态,并不为人们所喜爱的一种缺点。但正因为ボッコちゃん的身体构造是可操纵性极强的机械,才从反面证明“她”身上的缺点其实也是机器人设计中的一环。这一点是在暗示,“美人”是超脱于普通人类女性之外的群体,且天生带有高傲与冷淡的特质。总之,“女性”和“美”之间存在着直接关系:一个女人只要够美,就具备了女性性;同理,富有女性性的女人必须是美丽的。

2.2 温柔的倾听者

来自社会各方的期望和苛求通常会交织在一起,一并施加在女性身上。ボッコちゃん是单身女郎的形象,并且被问及年龄时,只是一个劲儿地回答“还年轻”。男性在凝视这些信息时,很难不先入为主地认定ボッコちゃん是一个绝佳的恋爱对象。

“你叫什么名字?”

“波格小妹。”

“几岁啦?”

“还年轻着呢。”

“你到底几岁啦?”

“还年轻着呢。”

“所以才问你……”

“还年轻着呢。”

(《人造美人》p.27)

以上的引文来自一位询问ボッコちゃん年龄的顾客。由此看出,整个谈话框架已经呈现出社会性别分化倾向,谈话主体也已被预设:男性必占据说话者的优越地位,而女性则相对地扮演起倾听者的角色。至于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众说纷纭,比如女性对情感更加敏感;或她们更善于接受别人的批评……但这些标志着体贴、顺从和温柔的“美德”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结构和教育体制强加给女性的,而不是女性天然就生成的。

2.3 家父长制的附属品

在《人造美人》中,某位顾客正和ボッコちゃん聊天,却被酒吧老板时不时打断,而他对此毫无怨言。老板的行为与其说是捣乱,不如说是为了ボッコちゃん不暴露机器人身份、继续保持神秘感。ボッコちゃん对陌生男人的提问不予应答,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某种程度上迎合了男性认知中的“女人味”。这个情节正是日本男性中心型社会的缩影。当女儿或女下属陷入困境时,扮演父权角色的男性会自发地帮助她们。因此,ボッコちゃん被完全当作人类女性来对待的事实,一方面弱化了老板过度保护她的违和感,满足故事逻辑的自洽;另一方面也证实了女性是归依于家父长制的附属品。就这样,ボッコちゃん是机器人的事实被隐藏,故事也随之迎来了完结。

三、悲剧性结局的多种隐喻

前一节中,ボッコちゃん可以说是令男性欲望膨胀的理想女性形象。即便如此,她在结尾处还是成了被厌恶的对象。故事甚至迎来了全员死于毒药的悲剧性结局。

3.1对父权中心社会的批判

ボッコちゃん的“冷漠”固然是青年暴力行为的导火索,值得注意的是,暴力的直接受害者也是ボッコちゃん。以老板和其他客人为代表的男性群体,也因受到男性暴力的影响,而成为间接受害者。星新一巧妙设计悲剧性结局,暗示暴力和男性的关系,并表明自己的态度和道德倾向。男性随意实施的暴力、虐杀可以追溯到男权中心社会建构的霸权男性性。这就为男性的主导地位和女性的从属地位提供了保证。尽管政治制度和经济发展条件已经发生了变化,但男性中心社会的当权者并没有自发地挖掘女性的潜力。星新一为机器人添加女性气质,创造男性所追求的女性形象,先见性地从社会性别意识的角度讽刺了当时的社会现状。

3.2 对机械文明的恐惧

早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就曾在短篇小说《我,机器人》中预设了一百多年以后,人与机器人共处的“三大定律”。对此,星新一在自己的随笔中评价道:“阿西莫夫创造的机器人有三个原则,服从人类、不反抗和自我保护,我对此深表同意——但前提是机器人的操纵者必须为人类”。酒吧老板创造机器人的初衷无疑满足了第一、二定律。但由ボッコちゃん没有拒绝青年报复的毒酒、无法对当前危险做出预判的情形来看,已经违背第三定律。然而,全员喝下从ボッコちゃん脚下塑料管回收的毒酒而死亡的结局,就很难界定其是否违背第一定律中“不得伤害人”的内容。这种犯下杀人罪行的“女性性”自然无法被社会认同。可顾客们还是对机器人产生了莫名的信赖。如今,科学已经发展到了可以在现实中支持机器人形成种族的程度。然而,人们却像故事中的男人们一样,被机器人俘虏了信任之情。星新一无法对这个矛盾释怀,于是通过科幻小说表达了对机器人种族有独立进化可能性的焦虑。

结论

星新一赋予“女性”机器人的性别本质上是由社会建构的“女性气质”,或者说是社会性别中的女性性。星新一通过描写男性的“渴女”和“厌女”心理,将女性形象的特征两极化。他还通过塑造“女性”机器人形象,对日本高速经济成长时期的性别问题进行反思,并暗示了当时的社会现状。另一方面,虽然人类对机器人种族在现实中的发展趋势无从预知,但对它们寄予期望的同时,也无法说服自己克服内心深处对机械文明的焦虑和恐惧。因此,《人造美人》实质上是以畸形社会性别为价值基准的父权社会的写照。

参考文献:

[1]西蒙娜·德·波伏娃[法](郑鲁克译),第二性[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

[2]星新一[日](赵建军译),人造美人[M].译林出版社,2021

[3]宋岩,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社会性别分析[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0

[4]星新一.ボッコちゃん[M].東京:新潮社、1992

[5]最相葉月.星新一 一〇〇一話をつくった人 上[M].東京:新潮社、2007

[6]星新一.きまぐれ星のメモ[M].東京:角川書店、1972

[7]木本喜美子·中澤高志.女性労働の高度成長期[J].女性労働、 2017

[8]星新一.できそこない博物館[M].東京:角川書店、1976

[9]小澤京子.フィクションにおけるテクノロジーの表象とジェンダー.[J].知能と情報(日本知能情報ファジィ学会誌)、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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